“最近不行,過陣子吧。”
“過陣子?又是過陣子!過陣子是什麼時候?能不能給我個具體的時間?”
“三個月。”還是至少。
“三個月?我哪裏等得了三個月!”林伯森差點跳起來,眼睛瞪得銅鈴大,“你不是都已經追到她了嗎,為什麼還要這麼久?”
“你跟胡伯伯和夏叔叔約定的期限不是兩年嗎?還早得很呢。”林子佑看著林伯森過於激動的表情,敏感地嗅出一絲可能,“讓我猜一猜,爸,你不會已經提前告知胡伯伯和夏叔叔了吧?”
早該想到他老爸絕對等不及,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向人家追討賭債,結果遲遲見不到未來的兒媳,拿不出勝利的證據來,於是整天被胡伯伯和夏叔叔催促,這就能解釋周末為什麼出不了門。
猜得真對,林伯森的表情證明了一切。
“反正是事實,早說晚說有什麼不一樣?”
“差太多了!”林子佑撈起麵前的車鑰匙站起來,搖搖頭,“對不起老爸,現在我也沒辦法。”
“兒子!你到底有沒有真的追到她呀?說實話!”
林伯森隨著兒子站起來,麵孔因為憂心忡忡而嚴肅起來,原本因為兒子的篤定產生的信心隨著他總是推托的態度而嚴重地流失。
看著老爸的表情,如果他不透露些許實情讓他安心,隻怕老爸真的會失眠吧?於是林子佑故作深思地問:“老爸,如果我告訴你,早在你與胡伯伯和夏叔叔打賭的七年前,我就認定她是你未來的兒媳了,你們的賭約,會不會有欺詐的嫌疑?”
“七……七年前?”林伯森張大嘴巴,那不正是他出國的那一年?
“您以為七年前我怎麼會同意出國?您不會真以為以我當年的混賬,一夕突然悔過是您與媽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結果吧?”一句話解開當年的疑團,林子佑轉身開門,出門去。
“啊?”突然間接受這個信息有點難以理解,林伯森半晌才反應過來,門口處早已沒人了,“真要三個月不可嗎?三個月你就能保證把她帶回來嗎?”
他林家的大恩人呢!
小周末的夜晚,大街比平日更熱鬧了幾分,滿街燈光璀璨,正是消費場所來客的黃金時間。
從老字號“稻香村”裏出來,林子佑手上提著幾盒小點心,開著他的別克輕車熟路地駛往三環上一個靜謐的小區。停在一幢樓前,他上前按響了門鈴。
裏邊很快有了回應,他推門走進去,順手把門關上,走向客廳。
“伯父,我來了。”
客廳沙發上坐著看報紙的莫言,目光從林子佑的臉移到他手上的點心,微微一笑,“你倒是很明白我的愛好嘛!”
“下棋喝茶,如果沒有點心,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林子佑也是一笑,將點心放到茶幾上,在莫言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
“伯父,您今晚沒有外出的應酬吧?那好,我來陪您下棋,順便多喝幾杯您珍藏的極品茶葉。”半個小時前通電話時他如是說。
電話那頭的莫言也沒有遲疑,隻是簡短地答他:“不出去,你來吧!”
“藍姨呢?”一百二十平方米的家中隻看到莫言一個人在。
“幾個老朋友約她出去了。”莫言的目光透過半框的金絲眼鏡上上下下懷疑地打量他,“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周末的晚上居然沒有約會?就算沒有,也多得是玩的地方,你真有那麼大的興致來陪我這個半老頭子下棋嗎?”
早已習慣他沒有刁難之意的直言,林子佑不慌不忙地回話:“家父倒是對夜生活很有興趣,六十高齡依然常與老朋友在酒吧或保齡球俱樂部等場所遊玩,所以在周末的晚上能陪長輩下一盤棋,喝上幾杯清茶,對我,反倒是難得的體驗。況且,伯父收藏的名茶的確叫我垂涎得很。”
“現在懂得品茶的老頭子都不多了,何況年輕人!”莫言的眼睛裏露出笑意,站起身往另一個房間走,“來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分上,今天我就大方一點,這幾款名茶可以任你挑,看你最愛哪一樣。”
“真的嗎?看來今天我是有福了。”
跟著莫言進到他的書房裏,林子佑選好茶葉,端出茶具,再從廚房裏拿出盤子擺上他帶來的點心,有茶有點心,自然更不能少了一盤棋。
“伯父,你要小心嘍!”林子佑手起棋落,吃掉莫言一個卒子,同時向他的大本營逼近一步,知道會令莫言好好頭疼一下。他倚向藤椅背,優哉遊哉地拈起一顆一口酥丟入口中,再喝一口茶,他喝的是普洱茶,解膩清神。
“好小子!”莫言抬頭看他一眼,眼中有著讚賞與不服輸的神情,對著棋盤凝起了眉。左思右想,他隻有丟個象給林子佑吃,才能解將軍之圍,不然還能怎麼樣?讓馬臥槽可就死定了!
林子佑也不客氣,立馬吃掉他的象,讓莫言的防守力又削弱了幾分,相信不超過五步就可以將軍了!
客廳另一角的電話殺風景地響起來,正全力挽救局麵的莫言不耐地站起來,“是誰這麼不識相,這個時間來電話打擾?下次提醒我提前把線拔了!”
林子佑微微一笑,沒應話,心裏突然一跳,會嗎?會是相思嗎?
“你好!對啊,我在家,怎麼樣,你在那邊還習慣嗎?”
是相思!原本閑適的身體一下子繃緊起來,林子佑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握緊,她會打電話回家,為什麼他24小時開機卻連她的一個電話都沒接到?
他心情複雜地想著,猜著相思在那頭可能說的話,直到莫言要掛電話時最後說了一句。
“行啊,回來再敘吧,玩的時候悠著點,別顛散了你那把老骨頭!再見。”
不是她,林子佑提得高高的心一下子落到地上,不是相思打來的,他說不清是喜還是憂。
莫言掛了電話,走回來,林子佑揚起一抹掩飾的笑,“老朋友來電問候嗎?”
莫言坐下來,銳利的目光掃過他,然後笑笑,“我的老師,一個70歲的老頭子帶孫子去美國迪斯尼樂園,剛從太空車上下來,打來跟我分享受刺激的感覺。”
“老人家也可以玩這種項目嗎?實在是夠勇敢。”林子佑露出詫異的笑。
“是呀,沒心髒病的人,的確是不怕死。”莫言搖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接著下未完成的棋局。
接下來的兩個月,晚上有空的時候,尤其是周末,隻要莫言沒事在家,林子佑都會提著夜宵或茶點過來看望,絕口不提相思的事情,有時候隨便聊聊,更多的時間在切磋棋藝,陪他喝茶。莫言也不拒絕,當個棋友一樣招待他。
有時候,他在的時間趕上有電話進來,莫言仍像上次那樣,毫不避諱地當著他的麵接起來。林子佑懷疑是相思打來的,每次莫言接電話他都心跳加速,電話掛掉了,他不問,莫言也不主動開口說明。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本該與相思約會的時間,他全拿來陪莫言下棋喝茶聊天,而他們之間的聊天內容,居然沒有涉及相思一個字。
今天是相思走後第三個月的第一個周末,林子佑與莫言坐在客廳裏下棋,電話響起來,莫言想著一步棋,電話響了五六聲還沒有站起來去接的意思。
“伯父,您是不是——”
莫言仍是隻看棋盤,搖搖頭止住他的話,同一時間,電話轉入答錄機留言,電話那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林子佑一下子僵成一座雕塑。
“爸,您沒在家嗎?我是相思,我提前結束培訓,下個星期五坐頭班飛機回去,下午三點到,不用來接機,我會自己回去,再見。”
“你都聽到了吧?”
林子佑回過神,點點頭,“是。”
莫言一笑,接著下棋,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