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學校的鞋櫃,就見到有白色信封端整擺放。
“情書?”
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樣。關佑琪緊張地左瞧右望。信皮緊貼胸口,一路小跑到女生廁所的隔間,才驚疑不定地打開來瞧。
思敏雖然會被那群女同學笑話是男人婆,但其實在男生群體中也很受歡迎。佑琪因時時與她一起回家,時常也會看到類似的東西,隨著思敏用力打開鞋櫃的動作而輕盈飄落呢。真像偶像劇裏的場景,害她跟著心動。相反……像她這麼遲鈍,又害怕和男生講話,根本一次也沒有被人家告白過的經曆。
關佑琪?長得是很可愛。但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
我卻連臉也未曾看清過呢。一直都躲在郝思敏背後。有一次我在門口撞到她,她“哇”地叫了出來,難道我是怪獸嗎?
……
——像這樣的評價,男生對於女生的議論,偶爾也會聽到呢。佑琪也會有小小的難過。雖然很想變得勇敢,但她就是會害怕男生啊。自從上普通中學被女同學欺負後,現在連女生也覺得可怕了起來。如果學校沒有思敏在,根本一天也不想來。
“到底是什麼呢?”
她緊張地打開信皮,不安地想:“不會是那種‘不幸的信件’吧?”
出現在淡藍色信紙上的,是一行筆法清秀的鋼筆字。
放學後請來學校後麵的榕樹下……
簡單的便條,卻讓佑琪猶豫了一整天。萬一是女同學們無聊的玩笑要怎麼辦?如果告訴思敏,思敏一定不會讓她去。非常清楚朋友過於明晰、毫無浪漫可言的思路,佑琪煩惱著終於決定對思敏說謊。
“今天哥哥會來接我。”
“是嗎?”郝思敏不疑有他,“那就分頭行動啦。”
呼——騙過去了。
佑琪拍拍胸,還是很緊張。一個人在放學後,沿著學校外半人高的淡紅牆磚走向後街,也是以前沒做過的事。
因為哥哥在小時候曾被綁架過一次。所以佑琪從小,就被大人們警告一個人獨處的種種可怕。連哥哥也以恐怖的表情講述那個被綁的經曆……害她聽得哭出來。後來和思敏講時,才發覺自己根本就被騙了。哥哥被綁架時還是嬰兒,哪會記得什麼經曆啊。可惡!還講得繪聲繪色!他根本不該考警官學校!直接去寫小說好了。
初秋的樹葉還很濃綠,搖曳重疊地在地上塗抹出厚重翳影。沿途到處是騎在陽光下車輪泛起白晃反光的自行車以及因是放學時間而三五成群的女學生們。
關佑琪躲躲閃閃走了不久,就看到聳立在以水泥砌成半圓形的保護台裏,以前改建街道時,因樹齡長久而被刻意保護起來的那棵大榕樹。每年四五月,這棵榕樹都會開出大片粉色榕花飛滿校園。因此,在學校裏也很有名。大家幾乎都知道它,常會把它作為春遊時的集合地點呢。
此刻,在那裏,等著她的,究竟是……
“佑琪?你在這裏做什麼?”
身後猛然揚起的聲線,害她嚇了一大跳,幾乎立刻拍著胸口跳轉身。
眉目豔麗的青年,頭發軟軟的垂在肩上,正搖下黑色房車的車窗。
關佑琪認出那是哥哥的死黨,從以前開始就時常來關家玩的景嵐。
“景嵐哥?你怎麼在這?”
“我家妹妹要是有你這麼聽話就好啦。”景嵐笑道,“她又在學校惹了麻煩,我才被叫去聽老師們念。剛要回家。”
“哦。”
佑琪學校隔壁,就是貴族小姐們聚集的歐菲女校。景嵐哥的妹妹似乎就在那裏就讀。
“上來吧。”對方熟稔地拉開車門,“我送你。”
“唔……”心裏雖然說著不行。有人在等她,她有約會啊,但佑琪最終還是懦弱地低頭,規規矩矩地坐了進去。
因為要是拒絕的話,就要講拒絕的理由……
明明沒有做錯事,她卻沒辦法堂皇地講出口。
“謝謝你,景嵐哥。”
下了車,她勉為其難地露出笑容。
“嗯。我還有事,不進去了。替我向九歐問好。”青年向她搖手微笑,車子一點點消失在了視野中。
佑琪呼出口氣,看看左側的家中大門,又看了看右邊,沿途有車駛過的平坦大道。她握拳把書包交到門房處,“大叔!要是媽媽問,就說我回來過了。”
“呃?小姐,你要去哪裏啊?”
“我、我有筆記本忘在學校了。要再回去一趟!”
“等一下啊。小姐,我叫司機送你。”
“不用了,我打車去!”
害怕又會被什麼人阻止,佑琪含混地說著,一邊用力地跑了起來。
沒錯。她是笨蛋,不懂表達心中的想法,也不善長拒絕他人的好意。她一麵跑,一麵著急地擦起眼淚來。她不喜歡失約的,一點也不,她很害怕會讓那個約她的人白白等她。
就算時間已經過了。
就算天空有點像要下雨。
就算她根本不知道約她的人是不是真有其人,還是一場無聊的惡作劇。
可別人怎麼做是別人的事,她也有自己一定要遵守、一定要維持的準則呢。
像傻瓜一樣,中途攔了計程車,她又跑回剛才的地方。自己也覺得自己可笑,卻喘著氣跳下車。
“小姐。計程車費!”司機忙不迭伸出頭喊叫。
佑琪這才窘然發覺,她的錢袋一向放在書包外側,早就隨著剛才扔書包的動作,一齊丟在家門口了。
完蛋了。
怎麼辦?
關佑琪這小小人生裏最大的危機出現了。
整張臉都變成前清暗器血滴子了。
“三十元。不用找了。”
伴隨清澈聲線,自白色袖扣裏伸出的手臂探入車窗。佑琪呆然抬眼,站在身邊的少年,鼻骨挺直,眉睫如繡。那副好看的模樣,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掉。
“……謝謝你。”佑琪口吃起來。這是那天,在店裏的那個人。被哥哥當小偷抓的那個男孩子!
“怎麼搞的?”
那人一說話就先笑,好像天生有一副笑模樣,總是帶著笑笑的樣子。
“明明是我想向你道謝,你怎麼卻先說了呢?”
他那副清朗的男童聲以及語尾像刻意添加的語助詞,有種近似女生的錯覺。不知是否如此,才會讓佑琪覺得不像麵對尋常男生那麼緊張。
可是馬上,意識到他說的內容,佑琪睜大了眼瞳。
“咦?”
左瞧右望,沒錯,大榕樹下。
關佑琪傻住了。
“難道你就是約我的那個人?”
“你不會以為我剛好那麼巧出現在這裏吧?”
呐,就連這種別人一說,佑琪就會覺得是揶揄的話,由他口中說出,都像柔焦了似的,讓佑琪隻是赧然低頭。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個學校?”她鼓起勇氣問。
“那天你同學穿製服。”少年指出。
原來如此。
其實學校根本沒有強製大家穿校服,但思敏不願意為每天穿什麼而煩惱,就天天也穿製服。
“不過……我們學校又不是什麼名校,找到也很不容易呢。”佑琪呐呐地說,“其實我又沒做什麼。”
“上次在店裏,你有幫我解圍呀。”少年好看地笑起來。佑琪注意到他嘴唇好薄,一開口牙齒就細碎地露出來,唇角偏偏又有兩個小勾彎彎的,有種性感的好看。此時才注意到對方是男孩子似的,佑琪微紅了臉。
“……沒有啦。是我哥太凶了。他因為念警官學校……所以變得越來越敏感,隨便就愛說人家是小偷,真是太過分了。”
“哦。上次那人是你哥哥呀。”少年若無其事地問。
“嗯。”佑琪皺著臉用力點頭,“其實他人不壞,就是因為從小練各種拳腳功夫,所以動手比動腦快。”
提起關九歐,佑琪就漸漸話多起來。兩個人無意識地並排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