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成碧與遙光之間兩大氏族的婚約比起來,家宅內亂不過是一隻微不足道的掃一掃衣袖就能清除掉的蛀蟲,而遙家的造訪,無歡穀將不會再插手,宋流砂也早已退避回了流雲山莊。
芷國國都一處視野極佳的台閣之上,歡琉璃和幽篁對坐著,正在品初夏剛采摘的蓮心所泡的茶。蕊色的蓮子在雕花瓷杯中一起一伏,清幽的香氣縈繞在四周,茶水帶有絲絲苦味,回味起來卻是香醇鮮爽。
歡琉璃皺著秀眉咽下一口微苦的茶水,興致怏怏地放下了茶杯。
她果然還是喜歡甜膩膩的吃食,就像當初的那串冰糖葫蘆。想起從前平和安逸的日子,她的嘴角銜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淡笑意,撐著腦袋朝下麵的街道望去,觀察著下方形形色色來往的路人。
幽篁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蓮心也跟著在水波中轉圈。幽篁吹拂開茶水麵上漂浮的片片綠意,隻是聞著茶水的香氣,並沒有湊過唇去飲茶。
“小琉璃,你怎的這般悠閑?”
“喝喝茶聽聽小曲,不好麼?”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幽篁將又漂回來的茶葉吹拂開,聽著外麵傳進來的陣陣微弱的琴音,雙眉不由一挑,“可你都把彈曲的歌姬給拒掉了,哪裏來的小曲兒聽。”
“我不喜歡她的裝束和描花。”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替你找來可好?”
“不好,該我替你找來才對。”
“那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幽篁往後一靠,放下手中的茶杯,打開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兩頰邊垂下的幾縷發也有節奏地擺動著。
對麵一身白衫出塵絕代的姑娘忽而轉回頭來,對著幽篁露出一個異常無害的笑容。
“今晚就送到你的床榻上去,你是想要一個還是一雙?恐人家姑娘寂寞,我看還是一雙的好,你說呢?”
“在說彈曲的歌姬,你怎能繞到別的地兒去,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麼壞東西。”幽篁的嘴角斜斜勾起,灼灼地望進對麵的人兒眼中,“若你讓我選,我隻欽點你一個。”
“我可不在其列。”歡琉璃別開頭,又望向樓下的街道。
“駕——駕——駕——”
遠遠地傳來三聲駕馬聲,混著踏踏的馬蹄聲,下方的人群迅速讓到兩邊去,一人一馬急急地駛向朱府的方向,揚起的陣陣塵埃中人群又回到了街道上。
那匹通體雪白的馬額前那抹暗紅在歡琉璃的眼前一晃而過,可馬上與她同樣一襲白衫的人麵龐上的肅穆和戚然,卻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腦中。
人還是那個人,可他隻身一人,是為了什麼而來?
歡琉璃斂眸,沉著臉正要站起身來,幽篁卻先她一步站了起來,合起的折扇壓向她的肩頭又把她壓在了座上。
“誒,又想拋下我了?收了我的,可是你。”
歡琉璃將肩頭的折扇彈開,故作平靜的話語裏滿是抖音:“他會壞事的,一定會……”
“且看看再說。”
歡琉璃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眸中已無半分波瀾。她在桌上放下一錠碎銀,又一次站起身,握緊了別在腰際的月隱。
“我們去芷國的皇宮。”
這樣才對。幽篁展開折扇,邪笑著站到了她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