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恩同狀似醒悟地點頭,怪不得那些人會直接上郡王府抓人。而且,這個女人會威脅到休呢。
“還哦什麼?你還不快跪在地上求我?說不定姑娘我高興,替你說上那麼一兩句好話——”她的人生目的就是整死眼前這個占盡好處的女人!不過,如果能夠看到她苦苦哀求的模樣,一定更讓她有快感!
“你知不知道當初他們為什麼選我當天魔女,而不選你?”恩同當楊柳剛才的話是放屁,自己則放下更誘人的餌。
“為什麼?”楊柳收住炫耀的嘴臉,當真一臉的好奇。這個問題,她想了十幾年了。
“因為——”恩同看著逐漸靠近自己的楊柳,微微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我有的時候,比你——更狠!”冰涼如刀的語氣自恩同口中吐出之時,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也盡沒楊柳腹底。
“對會威脅到家人和休的你,我怎麼可能再讓你走出去?”對著猶睜著眸不肯閉眼的屍體,恩同把刀抽了出來。沒想到那個休的師弟的小擺設那麼快就派上用場了啊!
“嘔——”一口鮮血噴出,剛被擦拭幹淨的匕首上又染滿了鮮紅的液體。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她忘了,是什麼呢?
大寒不寒,春分不暖。今年是少見的暖冬,但五日前開始天降大雪後就沒有再停過。
諾總管把雙手籠在袖筒裏,對著張燈結彩的大屋,裏裏外外地檢視了一遍,看看是否有忽略的角落。今天是大寒,二十四節氣中最冷的那個,在這地凍天寒、風雪交加的日子裏,平常人家也休了農事,辦辦年貨,或躲在家裏保暖防凍,很少有外出交際的。但,這說的是平民,可不是那些貴族老爺、福晉們。就拿今兒個來說吧!再過幾個時辰,那些親王貝勒,還有王公大臣們就要攜著家眷進恂郡王府了。因為,今天是他家主子三十五歲的壽辰。
唉——可本該是喜氣洋洋、熱鬧非凡的日子,卻如同那天上飄落的雪,一屋的寒氣。一想到這裏,諾總管又禁不住歎息了。如果不是帖子早就發了出去,如果不是連皇上都會駕臨,他還真想建議把這個宴會取消算了。
五天前,不知為何,霍姑娘被下了大牢,主子在霍姑娘房裏大吼大叫了半晌,叫完之後就把府裏藏的烈酒當水灌、當飯吃。乍見這種情形,他是那個急啊。他向常寧探聽情況,誰知那個家夥不是八杠子壓不出一個屁就是對他敷衍了事。第二天他親自到了牢裏,沒想到那些獄卒卻說重要欽犯不許探望。好好的一個霍姑娘,怎麼一會兒就變成要犯了呢?沒法子,他隻好回來想勸勸借酒澆愁的主子。可原本好好的一個人,醉在酒缸裏三天三夜,昏得連東南西北都辨不清,直拉著他問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的!唉,這到底是造的什麼孽啊!
諾總管一麵吩咐著下人把所有的火缽都集中到宴客的大廳裏,一麵搖頭歎息。他一早就央了詞少爺去把主子叫醒,順便幫他打點一下。不知道這會兒怎麼樣了呢!
同一時刻,恂郡王府裏的另一個人也在搖頭歎氣。那就是身負重任的納蘭詞。
“師兄,你醒醒啊!”納蘭詞用雙手撐起有如一攤爛泥的蘭休,使勁地搖晃,“快醒來啊!”
“同,你為什麼會如此狠心?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蘭休醉眼迷蒙,口裏嗦著。
這話他都聽好幾十遍了。對蘭休的瘋言醉語已經厭煩的納蘭詞猛地衝著他師兄的耳朵大喊:“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愛她,為什麼還把她往死裏送!既然把她推進了火坑,你為什麼又念著她?有本事,你忘了她啊。徹徹底底地忘了她啊,在這裏裝瘋賣傻,你算什麼漢子,躲回你額娘懷裏吸奶算了!”吼完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話,納蘭詞也不在乎說了這些話有什麼後果,憤憤地又把他師兄扔進酒缸堆裏,泄憤似的抹了把臉。
蘭休似乎被納蘭詞的話給嚇呆了,怔忡了兩秒,突然間站起來,朝著那個膽敢教訓他的師弟開炮:“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你又不是被騙的那個!你又不是被拒絕的那個!等你愛一個人愛到挖心掏肺,卻被別人當做狼心狗肺的時候,你再來教訓我!”
“是!”納蘭詞狠狠地一點頭,“我是從來沒有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你知道為什麼嗎?”納蘭詞朝蘭休逼近,右手食指點著蘭休的心髒部位。
“告訴你,不是我不想愛人,是因為我不能愛。如果,今天愛上恩同的是我,不怕告訴你,不管她會怎麼樣對待我,我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怨言,你知道是為什麼嗎?”納蘭詞突然湊近踩著酒罐子後退的蘭休,“因為沒有人拿刀逼著我愛她。”
是嗎?蘭休呆呆地看著納蘭詞異常激動的表情,想起他這個師弟從娘胎裏帶了病,不能有太過劇烈的情感波動,否則輕則心髒絞痛、呼吸困難,重則丟失生命都有可能。納蘭家多方求醫不成,最後經人指點,把他送到不死老人處學藝。說是學藝,其實還是治病,因為他們的師父不但有一身絕頂的功夫,醫術更是一絕。在師父的調理下,詞師弟的命可以說是保住了,但對於太過強烈的情緒刺激還是不允許的。所以,從小,他看淡一切,表麵上是嘻嘻哈哈、快快樂樂地過著每一天,實際上,他對任何事都不太在意,對於失去和獲得,有一種悲哀的超然。可憐天下有情人,而師弟這個“無情人”,卻才是更需要可憐的!這,也是他疼愛他的原因——
“對不起!”大吼大叫了一番後,這五天來灌進胃裏的酒好像都醒了。
“沒關係!”看著眼神已然清明的師兄,納蘭詞微笑地道,“你想清楚了就好。”
“你說得對,做任何事,都是我自願的,沒人逼過我。所以,落到現在這等下場,也隻是我自己造的因、結的果。”
“別那麼悲觀。”納蘭詞拍拍蘭休結實的肩,“時間會衝淡一切,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壽筵!你不會想讓皇上看到你這般醉鬼模樣吧?”
泡在酒缸裏整整五天的蘭休,此時的模樣真的是讓人——不忍卒睹!發辮早散了,久已沒剃的頭長出雜亂的短發,臉上一片青黑,雙眼渾濁、唇色慘白,衣服全皺成了糟白菜,渾身散發著強烈的異味,而且連站都站不穩!
“是該打理一下了。”蘭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是很醜!而且還醜得很惡心。”納蘭詞笑道,喚了人進來幫蘭休打理,“快點,客人就快到了。”“嗦!”
功成身退的納蘭詞走出房間,唉,男人哪,一旦碰上了女人,再精明厲害的人,大腦都笨得跟頭豬沒兩樣!所以,即使不為自己的病,他這輩子也絕不碰女人。
快想,快想,有什麼重要的事給忘了?這沒用的腦子,為什麼就不能靈光那麼一下下?恩同縮成一團,揪住自己的頭發,但頭皮都滲血了,她還是想不起遺漏了什麼東西。快想,快想,再不想起來就沒時間了?
“嘔——”用囚衣擦掉嘔出來的血,嘔血的次數好像變多了。可能等不到毒發,她就已經把身體裏的血吐光光了。嘖,現在怎麼還想這麼無聊的事,今天應該是她入獄第五天了吧?
“好大的雪啊!”外麵的獄卒在閑聊。
“是啊!今天是大寒,雪大點是好事呢!”
雪?大寒?恩同心一驚,有什麼東西想從她腦子裏衝出來似的。快點,快點,沒時間了!快沒時間了!
“唉,這麼冷,我們燒個炭烤烤吧。”
“好嘞!”
雪、大寒、炭。
六日後是我的誕辰呢!
六日後是我的誕辰呢!
……
今天嗎?恩同猛地抬頭,她想起來了。但,這信又要怎麼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