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 血祭2(2 / 2)

錦藍說:“聖國皇後一死,江寄水趁勢將她的勢力一一絞除,現在滿朝野都是他的人,我留下的意義也所剩無幾。”錦隆淡淡一笑,心知他的回答必有保留,幾分真,幾分假,總之這個弟弟已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隙地喊他一聲“大哥”。什麼父子常倫,手足情誼,在皇家本就是奢侈的東西,親情隻是政治臉上那一層麵具,戴著隻為遮掩太過赤裸裸的野望。於是說:“這樣好的夜色,談國事太無趣,不如說說你在聖國的生活吧。”錦藍眉眼一抬,笑道:“我還以為這些日子來,蘇離已經給大哥說得巨細不漏了。”

錦隆問:“她真是容王江寄水的人麼?”錦藍淡淡哼一聲:“不然為何要殺聖國的皇後阮慕心?我想不出來理由。”錦隆頓了頓,慢慢道:“如果阮慕心指使人毒殺她母親,你覺得這個理由怎麼樣?”錦藍捏著杯子的手指動了動,臉上雲淡風輕道:“原來她是這樣跟你們解釋的。”

錦隆直直望著他:“你不信?”錦藍反問:“怎麼,你信?”

酒雖然才暖過,可握在兩個人手中卻都有了冷意,錦隆鬆開手,平淡道:“在聖國的經曆可能讓你養成了質疑一切的習慣,但若是什麼都不相信,人生還哪來的意義可談。”錦藍不以為意道:“相信也要看對象取舍。我可以無條件相信父皇母後,相信段大哥,至於蘇離,大哥如果知道了她有多聰明,就不會認為將她放在身邊是一件幸事。”錦隆冷笑:“哦,是嗎,那好,你今天為何要在父皇母後麵前承認她是你生死至交?何不幹脆一句話撇清幹係,讓人把她拉出去殺了,日後高枕無憂,什麼麻煩都免了。”

錦藍眼神一凜,隨之慢慢冷下來,錦隆道:“又或者你根本沒有想過好好了解她是一個怎樣的人,要知道看透一個人何其困難,誤解一個人卻何其簡單!”目光觸及錦藍神色,忽然莞爾一笑:“夜深了,不打擾你。”

錦隆走後,錦藍一個人獨斟獨飲,坐看天色漸明。那種什麼都不願想,卻什麼都湧上心頭的感覺,說不出的怪異。相隔天涯時,總是心心念念,真正近在咫尺了,卻突然形同陌路。手握酒杯望向床榻之間,隨身帶回的包袱裏是他再清楚不過的一件物什——“若我死了,你就把它燒掉。”言猶在耳……衣簇如新。還有什麼放不下……

還有什麼放不下?

質子歸國,朝野轟動,慶宴擺後,該考慮的事情也逐一攤開在眾人眼前。想來不可能毫無動靜的聖國,許多天下來,卻不見聖王派出任何使者來錦,個中蹊蹺,耐人尋味。一晃數月,漸漸有流言四起,錦國皇室卻很沉的住氣,始終沒有漏出半點風聲。

段府自錦藍回來起便開始陷入忙碌。段洪蕤作為錦國肱股,進出皇城的次數越來越密集,除夕將近,家裏在林芷薇的帶領下著手籌備一年一度的燈會,在錦國,除夕燈會非同小可,家家戶戶都要掛出親手所做的彩燈,燃放煙花,感謝這一年平安度過以及祈福來年吉祥順昌,彩燈的好壞精細可以透示出這戶人家的許多境況,譬如男主人的家運,女主人的賢惠,段府作為當地望族,年年都是展燈節的龍頭翹楚,屆時會聚集一大群前來賞燈的百姓,無論如何馬虎不得。

今年這樣盛大的活動卻因為男主人的頻頻缺席顯得有些生機不足。除夕當日,段洪蕤又在皇宮裏不見歸家跡象,轉眼到了天黑,該燃燈了,宮裏卻著人送來口訊,說是請他們一行人即刻入宮。林芷薇打發走了傳訊管事,少不得抱怨幾句,說歸說,手邊卻是半點不敢耽擱,沐浴淨身、換了公服,同時差人去叫蘇離快快準備。

這是錦藍回來後蘇離第二次進宮,她雖不願同去,卻知道由不得自己,一絲不苟地裝點了,跟在林芷薇身後,少說話,少抬頭,林芷薇見她亦步亦趨,戰戰兢兢,拉過她的手來笑道:“也不用這樣緊張的,陛下和皇妃時常與民同樂,何況,你也很久沒見錦藍啦,呆會見過你段大哥後我們就去找他罷。”蘇離點點頭,心底隻覺得今時不比往日,一靠近皇宮就覺得忐忑窒息。

到了皇城宮門底下才發現這裏的彩燈和別處相比果然氣派得多了,宛如一座璀璨瓊樓。第一道宮門下聚集了不少看熱鬧而來的百姓,不過尋常人也就隻能到此而已,繼續往裏走的無一不是達官親貴。

這次來的人似乎比上次賀錦藍歸國時慶宴上的還要多,偌大一個廣場竟站滿了受邀前來的賓客。蘇離暫時沒有看到錦帝和皇後蕭讓,也沒有太子錦隆跟錦藍的身影,身邊除了林芷薇外全都是生麵孔,偏偏段洪蕤的名聲太響,林芷薇少不得要跟許多人寒喧問好,一時顧不上蘇離,待反應過來時二人竟已經給人流衝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