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小姐你去了哪裏……嗚嗚嗚,壞蛋欺負我……嗚嗚嗚嗚,不要丟下蓉兒……”
淩琚輕柔地理順蓉兒微亂的發,手輕輕地撫拍她單薄的背,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蓉兒無事便好!”不過幾個字的安慰卻起了作用,不多時,蓉兒的哭勢漸小,由滂沱大雨轉為毛毛細雨。
尹風羿偷眼看尹文,後者臉上清白紅三色交錯,尤其是聽到“壞蛋欺負我”時,手更是不自覺地摸像被咬傷的耳朵,滿臉都是不甘的倒黴相。
“咳咳咳,既然蓉兒姑娘已經康複,不妨與淩姑娘一起,同本王共進晚膳!”
“你就是把我們家小姐搶回來的那個大壞蛋的主人?”臉蛋上淚痕縱橫交錯,蓉兒雙手叉腰,擺開了潑婦的架勢。
看來他府中的大夫真當得起妙手回春了,前幾日不過一息尚存,這幾日便生龍活虎的如同母老虎一般。
“是又如何?”斜依車門,尹風羿笑問。
“我告訴你,我要同我們家小姐在一起,立刻馬上!”
“如你所願!”幹脆地回答。
“啊?”過於痛快的回答反倒是讓蓉兒傻了眼,準備了半晌的話竟然沒有了用武之地。
“還有什麼?”尹風羿好心地提醒失語的小丫鬟。
“還有還有,別讓我再看見這個大壞蛋!”蓉兒漲紅了臉,大聲說。
“這個恐怕有些為難,不過我有法子讓你教訓這個壞蛋!”
尹風羿接到尹文的眼神,嘖嘖,滿是哀怨。
“什麼辦法?”蓉兒小臉上全是雀躍。
“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專屬的保鏢,你讓他朝東他便不敢向西,好不好玩?”
“真的?”蓉兒懷疑的眼神在尹風羿與尹文間巡視。
丟給尹文一記眼色,尹風羿應承:“當然!”
“那好,那我才讓我們家小姐陪你一同用膳!”蓉兒拍拍胸脯,大包大攬。
淩琚道:“蓉兒,不得造次!”
蓉兒吐吐粉舌,扮了個鬼臉,躲至淩琚的身後。此舉倒是把尹文看傻了眼,母老虎也能有如此嬌俏的表情?
“淩琚怎麼敢同王爺一起用膳!”淩琚婉拒尹風羿的邀請,這是本分,何必逾越。
“無妨。”就在淩琚詫異的時候,惡劣地補充一句:“如不與本王一起用膳的話,那你們的膳食也要算在欠在本王的債務裏!”
“雖說是長者饋,不敢辭,但……”淩琚話中的含義,尹風羿假裝沒有聽到,他風度翩翩,哪裏和長者扯上了關係。
“吃不吃再你,欠不欠這筆債務也在你,和本王可扯不上任何的關係!”瀟灑地靠近淩琚,昂揚的身軀,把淩琚麵前的光線遮了個嚴嚴實實。
淩琚不禁微微後退,眼神也別了過去,逆光的他,像是天神般俊美。
“尹文,總管可曾向你提及,晚膳有無新鮮的蔬食?”
“沒有,還是從揚州送來的冰糖扒熊掌,從紹興送來的清蒸河豚,漠北的駝峰……”
“咕咚——”一聲清晰的吞咽口水聲響起,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忽略聲源。
“蓉兒?”對上蓉兒那雙晶晶亮亮的眼睛,淩琚的心便柔軟開來,想蓉兒伴她盡是布衣蔬食,也真是難為了她。
“那我與蓉兒便多謝王爺抬愛了!”淩琚微微欠身行禮,對尹風羿道。
尹風羿卻不搭話,率先走進府中,狀似無意問道:“每日的每字,可能測出本王心頭所想?”
“每在悔後,每心為悔,王爺正在後悔!”尹風羿的步伐微微一頓,複又回複大步流星。每在悔後,他確實是有些後悔自己的活死人改造計劃,在沒有成功地改造別人前,他的心為何開始受別人的牽引。
“木頭木頭木頭木頭……”蓉兒叫囂的聲音響徹整個襄陽王府。
尹文隻得無奈地苦笑,這個小丫頭成心地讓他顏麵盡失,他向王爺投去求救的眼神,卻發現快步走的王爺神情有幾分木然,而他眼的方向,不偏不倚,瞟向的正是淩琚的身影。
走在最後的尹武,將幾人的互動盡收眼底,看來,在短期內,襄陽王府會很熱鬧的,但作為一個稱職的下屬,會對洞曉的一切都會三緘其口的,任由事態按其固有的態勢發展,這點,他很佩服自己。
飯桌上,隻有蓉兒熱熱鬧鬧地吃著,笑著,淩琚一貫的靜默,就連吃飯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尹風羿看著對麵淡然的一張臉,頓時覺得眼前的美食,都喪失了滋味。
“我說,這紅色的是什麼?”指著紅色的一團說道。
尹文不知道王爺為何發問,老實地答道:“那紅色的不是櫻果嗎?”王爺是怎麼了,連尋常的果子也不認識了嗎?
“哦,我還以為是血淋淋的肉!”
淩琚本來要指向的筷子立刻繞道而行。
“這黃色的是什麼?”尹風羿真的成了好奇的寶寶。
“王爺這是糖絲菊啊!”尹文耐心地為自家主子解釋平時吃得稀鬆平常的東西。
“哦,我還以為這是膿,黃不拉嘰的!”話剛說出口,淩琚本來指向的筷子又換了個方向,但是別人就沒有這麼的好運,蓉兒直接衝出內堂去吐,尹武還好,但是也把筷子放下。
飯桌上隻有尹風羿和至今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尹文一唱一和:“這白色的是什麼啊?”
“這個白色的是藕啊!”尹文甚至有幾分得意為王爺傳道授業解惑。
“哦,我還以為是腦漿!”
尹武借口有事也離開了飯堂,淩琚隻是把筷子又挪動了另外的方向,橫豎桌子上的菜有二十道之多,慢慢地換。
“那這個綠色的是什麼?”尹風羿不信自己的本事連讓她有些微的動容也不能。
“這個自然是蓴菜了!”尹文沉浸在為王爺講述蔬菜知識的巨大喜悅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飯廳中幾乎就不剩什麼人了。
“哦,我還以為是屍斑呢!”尹風羿一邊偷瞄她的臉色一邊說道。
“王爺慢用,小女子先行告退!”淩琚終於放下了筷子。
“怎麼用得如此之少,難道淩姑娘身體不適?還是襄陽府的飯菜不和口味?”尹風羿看到她安然的臉色,忍不住問道。
“王府的飯菜美味,淩琚平生僅見!”平板的回答,沒有多少的情緒起伏!
“王府的飯菜美味在何處?”尹風羿咄咄逼人。
“材料稀罕,平生僅見!”還是一副隱忍的神色。
“如此稀罕,都是稀鬆平常得緊啊!”尹風羿步步緊逼,非要看看她真正的情緒泄出來。
“腐肉做菜,輔以黃膿,調以腦漿,配以屍斑,自是稀罕非常!”淩琚的話中仍舊沒有任何的情緒在,但是仔細聽來,有一絲細不可查的情緒波動。
“隻是形似腐肉,形似黃膿,形似腦漿,形似屍斑而已!”而已而已而已!
淩琚不動聲色,淡然道:“形似的何止是這些!”
“還有哪些?”尹文不知道死活地開口,他為王爺解惑完畢以後開始認真地吃飯。
素淨的臉宛若秋天,澄明沒有任何的變化,“王爺似乎不覺得,那紫色的有些像凝結了的血塊呢?”
巧的是,尹風羿麵前的碟中正好有一塊這樣的“凝結的血塊”,咽了咽口水,尹文看了眼仍舊吞咽眼前食物的主子。
“還有什麼?”尹風羿似乎絲毫不為所動。
“這白色的倒是不怎麼像腦漿。”淩琚垂下了臉,額上的發隨即垂下,掩住眼中的神色,“白色的倒像是夏日裏的蛆蟲,蠕蠕動動,同這鯽魚腦倒是也有幾分相似!”此話一出,尹文的下場與蓉兒雷同,衝出內堂,尋個地方去吐。
舀了一大勺鯽魚腦,尹風羿隻差沒有吧嗒嘴,以示他吃得有多麼的香甜,“還有嗎?”
“王爺不覺得眼下所食有幾分像痢疾嗎?”
尹風羿的喉結上下滾動,含在口中的美食上下不得。
淩琚臉垂得更低,“王爺,慢用,淩琚告退!”緩緩地退出,模樣十分的恭謹,走出內堂,才聽見一聲作嘔聲。低頭徐行的淩琚,心頭浮現了淡淡的快意,整到了那個無良的王爺,她竟然想笑。
嘔吐得一地狼藉的尹風羿,瞪著她已經不可見的背影,暗自沮喪,為什麼,明明是想整人的,最終的時候卻是整回了自己的頭上,擦擦嘴邊的汙漬,下次的話,他一定要扳回這局。
“小姐,這王府好大啊!”蓉兒東瞄西望,滿眼的好奇。
“小姐,這魚好多啊!”蓉兒俯身看池塘,滿眼的喜悅。
淩琚唇邊有抹察覺不到的笑意,天真爛漫的蓉兒看什麼都是稀罕得很!不一時,便遠遠地把她落開好遠。
低頭慢慢地走,淩琚隻差負手而立,便像一個小老太太,飯後遛彎了。
“咚——”淩琚吃痛地扶了下額角,怎麼會撞到了柱子呢?
“哎呦,痛死我了!”柱子誇張地叫了起來。
“淩琚不知王爺再此,無心衝撞了王爺,請王爺見諒!”淩琚的臉又回複成了淡淡的月色。
“淩姑娘言下之意,不知者不罪嘍!”本來“疼”得手舞足蹈的尹風羿停止所有的動作,不由她一句話便把責任撇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