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刑堂長老蘇嘯交給自己的這個物件,見淵不禁也麵色大變,那是一個玉牌,上麵雕了一隻金雀,栩栩如生,精細無比。“這是從哪裏來的?”隔了好久,見淵終於問出這一句。
蘇嘯一身黑衣,麵色陰沉,望了他緩緩道:“這是從柯子楓身上發現的。”他又望向見淵手中的那個玉牌,接著道,“前任教主柯岩親手打造的這枚金雀令,教中知道的並不多,但我卻還記得。金雀令,世上隻有一枚,教主,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含義。”
見淵麵色有些發白,喃喃道:“想不到在失蹤了這麼多年之後,又能見到它……”
蘇嘯望了他道:“教主,你將如何處置?”
見淵呆呆地捧了那令,忽道:“柯子楓呢?他在哪裏?”
蘇嘯道:“發現此令後,我並未用刑。他現在就在後堂。”
見淵緩緩點頭,忽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謝謝你。”
蘇嘯搖搖頭,卻又皺眉道:“柯子楓他……對你可說是恨之入骨,你又將如何自處呢?”
見淵慢慢道:“我先去見了他再說。”轉身向後堂走去,腳步竟有些沉重。
一向在教中以鐵石心腸著稱的刑堂長老蘇嘯,望著他的背影,竟然也忍不住微微歎出一口氣來。
屏退了門外看守的教眾,見淵悄悄走進門去。
柯子楓正立在窗前,凝望著陰沉的天色,默默地想著什麼,沒有發覺他的到來。
見淵也默默地凝視著他,緩緩走近。直到他來到身後幾步處,柯子楓才陡然驚覺,回過頭來,看見是他,竟然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已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會加入你們。”
見淵慢慢道:“因為淩幻虛也不會?”
柯子楓怔了一怔,嘴角不易察覺地輕輕一動,這才道:“不錯。她去哪裏,我也去哪裏。她的敵人,也就是我的敵人。”
見淵望了他道:“難道你隻是為了一個女子而生存在這世上?難道你就這麼懦弱?”
柯子楓為他聲音中隱隱的關切感到驚訝,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冷冷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用不著你來管。要殺要剮,何必多說?”
見淵再也忍耐不住,向前走了兩步,道:“難道你的生身父母也管你不著?”
柯子楓一時呆住,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見淵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說,你的生身父母難道沒有教你如何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柯子楓怔了良久,無話可答。見淵卻已取出那枚金雀令,道:“這是誰給你的?那個人現在哪裏?”
柯子楓目注那枚令牌,一直平靜無波的目光忽然閃爍起來,道:“還給我。”
見淵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柯子楓望了他半晌,目光忽然又恢複了平靜,道:“算了。既然我已是將死之人,這些身外之物,有沒有都是一樣。”可是他的麵上,卻又現出淡淡的憂鬱之色。
忽然“啪”地一聲,見淵已在他麵上打了一巴掌,柯子楓猝不及防,一時怔住,隻聽見淵怒道:“身外之物?難道你娘給你的東西,就隻是可以隨便拋棄的身外之物?”
柯子楓眸中忽然掠過驚恐之色,望了他道:“你……你怎麼知道……”
見淵冷冷道:“我怎麼知道這是你娘的東西?你娘給你這東西之時,有沒有說過你的身世?”
柯子楓忽然又回想起當日母親臨死前所說過的話:“子楓,你拿著這枚金雀令,去……去找你爹,他……他是……”可是母親沒有說出自己的父親是誰,就與世長辭了。他的身子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瞪視著麵前的魔教教主,道:“你……難道你就是……”
見淵道:“你先告訴我,你娘現在哪裏?”
柯子楓幾乎已經沒有力氣可以支持自己,道:“她……她葬在天山。”
見淵神色變得黯然,緩緩把那枚金雀令放到桌上,道:“聖教前任教主柯岩,親手打造了這枚金雀令,送給他年輕美麗的新婚妻子。他妻子,就叫做金雀……”
在聖教之中,人人都叫她金雀夫人,那一年,她才二十一歲。
金雀從小就生得聰明美麗,人見人愛,長大了更是超凡脫俗,無人可及。她與表兄胡不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胡不笑雖冷酷陰沉,對這個小表妹卻是嗬護有加,甚至把自己的一門絕技傳授給她,那就是“影風神功”。
金雀對武功實在無甚興趣,但為了纏住整天東遊西蕩的表哥,讓他多陪自己幾天,便拿出精神一絲不苟地學習。胡不笑雖號稱心思縝密,又怎能看出小表妹的心意?陰差陽錯,他遇上了桑小青,從此不可自拔,終於與之結合。
金雀滿腔熱情,頓時化為泡影,一怒之下,竟答應了魔教教主柯岩的求婚,遠嫁龜山。
柯岩長年來醉心於武學與霸業,無暇顧及家事,一晃之間,竟已年過半百。他偶爾見到了金雀,竟然就此鍾情,向她父母提出婚事。
金雀賭氣嫁給了柯岩,胡不笑這才知道她對自己的情意,心中頗有些愧疚,自此不肯踏入龜山一步。
柯岩娶到了這麼一個美貌如花的小妻子,十分珍愛,親手打造了一枚金雀令給她,有這枚令牌在手,任何要求魔教都會盡力滿足。
金雀雖知道他對自己極好,可回想起胡不笑的風流瀟灑,再與眼前這老頭一比,更覺不滿。
忽然有一天,她遇上了見淵。
見淵永不會忘記那一天,當時,他已是聖教的護法,年僅二十四歲。
那一日天氣很好,藍天白雲,綠水青山,伴著和煦的微風,令人心中有說不出的愜意。
見淵沿著湖岸緩緩前行,一身潔淨的青衫在風中飄拂不已。他覺得有些熱,微微俯下身來,伸手捧一掬湖水,便欲敷在麵上。
忽聽有人格格嬌笑,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見淵愕然抬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纖細的玉足,膚色勝雪,小巧玲瓏。他再向上望,不禁呆住。
一名絕色女子,鬆鬆地挽了頭發,坐在橋邊。湖綠色的裙裾卷到膝上,露出修長的小腿,她上身穿一件淺黃的衫子,更顯得俏麗可人。
見淵呆呆地望著她,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她是誰?為什麼以前從未見過?
金雀見他抬頭,也是微微一怔,沒想到魔教之中,竟也有這麼年輕的美少年,見他凝視自己,不禁微微一笑。笑罷,忽又麵色一沉,雙足在水中一劃,濺起一片白茫茫的水珠,全灑在見淵身上,斥道:“你老盯著我做什麼?無禮之至。”
見淵吃了一驚,道:“你是……”
金雀已立起身來,卻又嫣然一笑,道:“你管我是誰?”轉身離去。
自那日之後,見淵始終念念不忘金雀。金雀也漸漸為這個年輕的護法所吸引,胡不笑隻是她少女時初戀的偶像,她慢慢地忘記了,而柯岩這麼一個垂垂老矣的人,又怎能獲取她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