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3 / 3)

“混蛋?藝人式的誇張?”暗罵一句,大為不爽的人迅速拉上厚實的窗簾,像極害怕被人發現自己同所罵對象有所沾染似的。

螺旋槳旋轉的噪音逐漸遠去,也帶走了洗完澡後平靜的心情。思緒再次跌入糾纏不清的混沌狀態,即使手指放在電腦鍵盤上也無法打出一個字。發了一會兒呆,發覺今晚絕對寫不出一個字的人終於完全放棄地打開了電視機。

因為是四大國一起籌辦的曆史悠久的音樂盛典,所以眾多電視台都已經開始了現場直播。看著屏幕中那些耳熟能詳的天皇巨星、著名歌星、影視明星、王牌製作人……一個個裝扮得體地走過紅地毯,她同無數平凡的大眾一樣都知道那是一個與自己全然不搭調的時尚時空。

“雷鈞”的四個成員與其經紀人費叔迪也及時在鏡頭前露了臉,直播現場圍著紅地毯,兩邊的歌迷們群情激昂,嚇得維持秩序的保安們緊張得蒼白了臉。麵對攝像機的言喻深與其所帶領的樂隊成員可謂神采奕奕,微微零亂卻非常有型的頭發顯然是在直升機上由專職的發型師打理過,仔細看的話也能發覺其上了非常適合鎂光燈的淡妝。在流行樂壇浸淫十幾年,他與“雷鈞”已成為歌壇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常常被媒體與大眾提及。哪怕僅僅隻是一年一度的最大音樂頒獎盛典,從出道至今為止,他們也是一次也不曾缺席或者空手而歸。畢竟是不同世界啊,他所處的娛樂界廣闊無垠,而她幾乎終日封閉於家中。

鏡頭中一個身著金色小禮服露出修長美腿的辣妹挽著言喻深的手臂,姿態妖嬈地同歌迷隨性地打著招呼。當發現直播的攝像機鏡頭對著自己時,嬌豔一笑,一個側首吻了身旁男伴的臉頰。僅僅是鏡頭的一閃而過,然方吉盯著電視機的眼睛卻浮現出自嘲的落寞。

為什麼要看這種無聊的東西?同她有關嗎?她知道那女子是“雷鈞”現任的主唱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性成員古古,大多數都以中性的裝扮出現在公眾麵前,原來竟也有著不差於其他美豔女星的絕麗風采。如果按照寫小說的慣常橋段,與言喻深最適合的女子應該就是古古這樣的同伴美人才對。而她不過是一個占了些戲份的配角,跑過一場龍套就該沉寂於後台孤單地等著結局謝幕。

“你知道,隻是一個遊戲,作為一個配角誰都沒指望你表現得更好。”主角兼導演的男子在結局時一定會對心情沮喪的她這麼說。

“可是我入戲太深,已無法自拔。”

“那麼你就繼續一個人陷在回憶裏,我還有下一部戲要趕。”他溫柔地笑了,一揮衣袖,走了便再也不回來。

……

如此雷同的俗氣情節豈非常常可見?對著黑暗的空氣露出無奈的自嘲笑容,她像個孩子似的在沙發上蜷縮起身體。敷了藥的臉隱隱作痛,逃避似的什麼也不想思考,她閉上眼睛,不知不覺陷入模糊的夢境。睡得並不安穩,沒有關閉的電視機發出典禮現場各種喧嘩聲與吵鬧聲。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皺著眉醒了,沒戴眼鏡的眼睛視線不清地看向房間內唯一的光源。

“現在我們頒發最佳專輯的獎項……”頒獎的女明星故意拖長了尖細的嗓音,場下一片尖叫,“……是……雷鈞的《晝夜》……恭喜雷鈞樂隊。”

即使無法清晰地分辨出上台領獎的四位成員的容貌,但僅憑對衣著與身高的辨別,方吉仍一眼就認出接過水晶獎杯的就是“雷鈞”樂隊的隊長。

“喻深,怎麼樣?據我所知,這是雷鈞第四次取得這個獎項,也是你們今晚拿到的第三座獎杯,還有沒有什麼話要說?”主持人打趣問。

還真是沒什麼新意同懸念的頒獎典禮……聽到同居者一如往年滿載而歸,她不知為什麼而歎息。然而雙眼卻不由自主地盯著屏幕上某人的特寫鏡頭,並且立即戴上了眼鏡。

“該謝的,我們剛才都謝過了,也非常感謝大家這麼多年來對我們‘雷鈞’的支持……”說著倒背如流的場麵話,言喻深的神情認真得有些肅穆,“……最後我很抱歉地告訴所有曾經支持我們以及現在仍支持我們的朋友一個消息,‘雷鈞’將在今夜典禮結束後解散。在此,我代表‘雷鈞’的成員、經紀人再次謝謝大家十多年來的關照。”

說完這段話,“雷鈞”的經紀人與三位男性成員全都向觀眾深深鞠了一躬,隻有主唱古古一臉惘然地站著不動。一時之間,現場鴉雀無聲。將近一分鍾,觀眾席爆發出各種各樣的嘶喊聲,甚至有情緒激動的歌迷開始落淚哭喊。

“那個……”料不到會有如此勁爆的突發消息,能言會道的主持人竟也有些無措了,“……對不起,喻深……你們看雷鈞解散的消息一說出,現場的歌迷也變得特別激動,相信無數電視機前的歌迷此刻也非常迷惑不解與失望,能不能告訴大家你們為何要解散呢?”

“因為除去古古,我們雷鈞其餘的三個成員都因為各自的原因不想再繼續登台表演。恒瑞要繼承家業,一賀需要長時間接受治療,而我……”他露出一抹與此情此景全不相襯的燦爛微笑,“……在不成為公眾人物後就可以公布我的戀情。小吉,你有在看,對不對?希望走下舞台的我能得到你的承認,能讓你願意向周圍人介紹我是你的男友、共度一生的伴侶。”

驚愕地瞪大眼,方吉悲喜莫名地攥緊了拳頭。

這家夥的任性就不能有一個限製嗎?自說自話地公開一切,他以為這樣就能感動她嗎?如此,結局會是怎麼樣呢?隻會將她逼近另一條死胡同。不願意公開彼此是戀人的事實,不僅僅是因為他明星的身份,而是她自己無法從心裏接受他們的關係。

亂了……

下午嚴森的威脅,晚上言喻深當著全世界觀眾所做的告白。一切的一切,不是逼她做選擇,而是毫不留情且殘酷地斷絕了她的全部退路。

是放棄自尊同嚴森合作繼續“武俠”的夢想,抑或就此淪落成為依附於言喻深的家庭婦女?她知道,兩邊皆是無底懸崖,而她正踩在一根鋼絲弦上,一旦踏錯半步便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手機鈴聲不停歇地響著,撼動了呆愣的人,她麻木地按下接聽鍵。

“吉吉,是我,嚴森。”

她沒有出聲,靜待對方說下去。

“臉怎麼樣了?有沒有去醫院?如果有什麼不舒服……”透出關心的話戛然而止,因接聽者已經關閉了電源。無力地仰躺在冷硬的地板上,她忍不住獨自狂笑起來。

這是什麼世界?太奇怪了,奇怪極了。嚴森、言喻深,還有自己,似乎全被拉進了一場滑稽的無聊遊戲,在這個枯燥的遊戲中隻有赤裸裸的自私欲望與掙紮不開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