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喬獨自來到齊夫人相約的地方。
“夫人,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吧!”葉星喬選擇了最客套的問候語。
齊夫人暗暗地打量著葉星喬,看著她大方從容的麵對她,聽著她冷淡疏離的客套語,感覺到範承希他們所言非虛,如今的葉星喬的確不是過往的葉星喬了,如今她也可以拒絕亦桓了。
“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你,你過得也好吧!”
“很好,謝謝夫人關心。”
“怎麼夫人?夫人的叫啊!這多麼生份啊。回來了,怎麼也不去看看伯母啊?”齊夫人微笑地問道。
“是的,伯母,我回來也沒幾天,一直有事情忙著,還來不及去看望伯母,很抱歉。”葉星喬答得滴水不漏。
“聽說你和我們亦桓生了個兒子。”
齊母不再客套,選擇了直截了當說話,她相信葉星喬也不喜歡這樣客套來,客套去的。
初聽到範承希的話,她感到難以置信,但直到她見到齊亦桓又能再恢複了一年前童月凝離開時的瘋狂喝酒法,甚至比那時候更痛苦時,她就知道事實八九不離十了,但是她還是決定來見見葉星喬。
“是啊。既然有了,就生下來了。”葉星喬說得雲淡風輕。但實際上她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這樣的問話。
齊夫人突然想到了從前,記憶中那個不起眼,有時卻很礙眼,總是縮頭縮腦躲在別人後麵的小女孩,如今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真讓人始料不及。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雖然她已經聽說葉星喬執意要帶著兒子回美國,但她仍然想親耳聽聽。
“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柏林一切,讓他們父子見見麵,以後,有假期我也會帶他回來玩玩,你們有空的時候,或者想見他的時候,都可以去美國看看他。”
葉星喬平白地一再強調她的立場,這幾句說話就這幾天,她已經說得仿佛可以倒背如流了。
“沒有考慮要回來居住嗎?”
“還沒有這樣的計劃。”她照實回答。
齊夫人看著葉星喬平實認真的說話,從中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玩笑成份。
“為什麼?”她也不得以問了出口。
“我們很習慣那邊的生活,沒有想過要改變現狀。”
從一年前她再踏入這一片土地開始,就不斷有人開始問她要不要回來定居,如今她回答起來也快麻木了。
“小孩子還總是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才是最好的吧。”齊母決定以孩子的角度來勸說葉星喬。
一直以來,她不是有意排斥葉星喬,過往的事就不再多說了,既然兒子現在這麼重視她,她也很樂意接受,更何況已經有了她的孫子啊!
“這麼多年,也是這樣過來,兒子也沒有覺得缺失什麼。你也知道現在的年代多麼開放,單親的家庭滿街都是。”
齊夫人聽她這麼說,很是愕然,這話仿佛帶有挑釁意味。
“你還記恨著當年的事嗎?”齊夫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是一個禁忌的話題,畢竟當年錯的是他們。
“當年?哦,沒有,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們沒有計劃回來定居,是因為我們真的很喜歡那邊的生活。”
“真的不想改變嗎?”
“對不起,真的不想任何改變,不過,歡迎你們隨時來美國。”
葉星喬現在說話是麵麵俱到,齊夫人一時也很難找到什麼話語勸說。
“亦桓回去以後就一直在喝酒,他的情緒很低落,讓我這個作母親的看了很心痛,他已經失去了月凝,我知道他不想再失去你們母子。”
“以前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我代我兒子向你道歉,祈求你原諒,你可不可以看在過往的情份上再考慮看看。”
意想不到齊夫人也會放下身段來和她說這種話,她不想太絕情地回絕一個痛愛兒子的母親,這是她作為母親所體會到的,但她也不想違背良心說出違心的話來。
她正考慮著要不要改為婉轉的政策。
看著默不作聲的人兒,齊夫人心中是百感齊集。
“去看看他吧!現在也隻有你才能勸說得動他。”這是一個母親最後的祈求。
告別了齊夫人,葉星喬知道自己有必要去見齊亦桓一趟,畢竟他是太爺唯一的孫子,畢竟他是兒子的爸爸,畢竟,他們是朋友。
她按下齊亦桓的門鈴,她知道他就在內,但卻沒有人應門。她不禁又按下對講機。
“我是葉星喬,你開門,我們談談。”
門應聲而開。
門口出現齊亦桓焦急而又憔悴的身形。
“你決定不走了嗎?”他焦急地問,葉星喬從他眼中看到了期待。
期待,這一詞讓她有一刹那輕皺了眉,心中有股不知名的異樣情緒快速滑過。
她側身入內,背對著他,仿佛想錯開他灼熱的視線。
“為什麼喝這麼多酒。”
屋內到處彌漫著嗆鼻的酒味。
“你是不是決定留下來了。”齊亦桓快步來到葉星喬麵前,扶著她的雙臂,期望中帶著一絲顫抖地問。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打算明天就告訴柏林一切,告訴他你就是他的爸爸,我已經跟柏林提過了。”
“明天我們在酒店餐廳一起吃午飯吧!”葉星喬決定早點讓他們父子相認,然後再多點時間好好相處一下。
“然後呢?”能父子相認當然好,但他還沒聽到他最在意的答案。
“然後?然後讓你們多點時間好好相片啊!”
“你還是決定要離開。”
葉星喬輕皺著眉,認真地看著他,想從他的眼中解讀任何一絲答案來。
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何執意要她們留下來,他一直不是巴不得她從這個世界消失嗎?又何必如此苦苦希望她留下來,又何必弄到自己如此這般辛苦,就單單為了一個兒子嗎?她不相信,她不能相信。
她輕輕地搖搖頭。
齊亦桓眨眨眼,但葉星喬的搖頭並不是幻覺。
“對不起。”她隻能給他這個答案。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可以留下來?”齊亦桓痛苦地呐喊。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留下來?”
“我們結婚,我們以後永遠在一起。”
“你什麼都不必做,真的。”葉星喬輕輕地搖著頭說。她不懂,她不相信,她……
“你以前很愛我的,難道你現在不愛我了嗎?”
齊亦桓試圖挑起一些過往的回憶,試圖喚醒葉星喬的一絲共鳴。
以前嗎?但以前無論是愛是恨都不堪回首。
“不愛了。”葉星喬還是搖著頭說出這個殘酷的答案。
“為什麼?”齊亦桓不能接受這一答案。
“愛你很痛,很苦,很累,很受傷,我以後都不要再愛你了。”她緩緩說出自己的感觀。
平地一聲雷!
齊亦桓頹然地放下了手,原來愛他是很痛,很苦,很累,很受傷,她以後都不要再愛他了,她以後都不會再愛他了……仿佛有一把刀捅進了他的心裏麵。
“可是,我愛你啊!”
聽到齊亦桓突如其來的告白,說葉星喬不震驚是假的,她詫異地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開玩笑的跡象來,但他臉上隻剩下痛苦,和悔疚。
愛我?真的?不敢相信!
葉星喬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想過齊亦桓也有對她說愛的一天,原來他也會有因為她而痛苦,而絕望,而悔疚。
齊亦桓臉上的痛苦刺痛著她,那悔疚也灼熱著她。
不,不會的,她不相信,她不能接受,她不會再重蹈覆轍的。
“太遲了,已經太遲了。”
葉星喬轉過身,不再看他,隻冷冷地說。是的,無論是真是假,已經太遲了,一切已經太遲了。
曾經她隻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能擁有齊亦桓的愛,就算讓她死,她也甘願,如今她已經不愛他了,也不需要他的愛,一切已經太遲了。
他的世界瞬間崩潰,嘴邊扯出一個絕望的笑,原來已經太遲了。
童月凝不愛他,現在連葉星喬也不再愛他了,他什麼都沒有了。
從前那個帶著熱切的目光,死死追隨著他的女孩已經不復再了。
是他辜負了她,現在所有的絕望,痛苦與悔疚都活該由他來承受,隻是為什麼心會這樣的痛,仿佛像活活生被撕開兩邊,痛到都不能呼吸了呢?
即使童月凝離開他,他都沒有這樣空蕩蕩的疼痛啊!也沒有這樣連呼吸著也會痛啊!
難道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像愛童凝一樣的愛葉星喬了嗎?甚至比愛童月凝的更愛葉星喬了嗎?從何時開始,他對她的愛已經深刻得這樣濃烈啊!
隻是如今一切已經太遲了,如今他剩下的隻有絕望,痛苦與悔疚緊緊地包裹著他。
此刻他終於知道自己這一生到底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