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枕邊也有陽光(水色)

傍晚,邱楓從家裏步出,朝不遠處的便利店走去。

十五分鍾後,她挽著兩袋子食物從店子出來。走了沒幾步,身後有人“秋風秋風”地叫。她轉身一看,是住在同一區的季宇。

兩人由中學至大學相對了幾年,買了房子後又發現這家夥就住在她樓上,當下大笑著對拍一輪肩頭,開始跑上跑下互借日用品,借了通常都不記得還,不見麵時不記得,見了麵全都記起來,免不了互拋人情債,像兩個大小孩子般地吵個不停。

“快邁開大步走,天要下雨啦!”季宇跑上來捉住她的手臂朝小區快步走去。

“這麼近,真下雨了衝回去都濕不著身子。”邱楓甩開他的手,前後晃著手中的膠袋兒慢吞吞走著。她是個能不麻煩就絕不熱心的女人,剛才出門時便覺天色灰暗,卻硬是覺得一定能在下雨前回到家裏,便拿了點錢塞進牛仔褲袋,用小指勾著鎖匙晃得“丁當”響購物去。

季宇昂頭望了望老天爺,一滴雨水正正地滴進眼角,他“嘩嘩”叫著一把拉住邱楓朝前飛奔而去。可惜來不及了,豆大的雨點霎時鋪天蓋地而來,兩人尖叫,飛快躲進路邊公車站的遮陽棚裏避雨。

邱楓“呼呼”地喘氣,“這雨說下就下,沒半點人情味。”

“老天爺最好在下雨前打個招呼,響一把鈴,對吧?”

“當然。”

季宇弓起手指頭敲了她一記腦袋,“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你這條無恥的懶魚。”

邱楓朝他呲嘴,“我無恥故我在。”

季宇“哼”了一聲,挨著柱子沒理她。

邱楓也沒再說話。

秋季少雨,一旦冒頭,便“淅瀝”不停。陣風夾雜著秋雨,借著風橫橫地掃過來,掀了她一頭一臉的雨粉。衣袖沾附了白毛毛的雨粉,輕輕一撫,心情似被沾染得涼絲絲的,邱楓覺得現在的自己比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清醒。

印象中除了季宇,還有溫陽也喜歡把她形容作一條懶魚。

溫陽很喜歡吃魚,尤其是黃花魚。他說它名字好聽肉質細滑,漁民隻要把它及時冰鎮,就能保持頗久的時間。說這話的同時,他總是看著她說,其實是這種魚比其他的魚更冷血,所以不易腐爛……

一波水氣襲來,邱楓回神,望向垂著臉不知在想著些什麼的季宇,再呆望向淅瀝不止的秋雨——往日在公司和溫陽天天見麵,極少會聯想起什麼。現在她乘著生日放長假了,兩人見不著了,卻因為某些觸動聯想起他,還有他說過的話。

雨不知何時止了,季宇還挨著柱子發呆。邱楓甩甩頭收拾思緒,故意使出跆拳道中的一招,斜踢起右腳橫掃向季宇逗他回神,怎知這麼一弄,膠袋兒脫了手,裏麵的東西“嘩啦”散了一地。

“你搞什麼了!”季宇跳開一步,望了望滿地滾的雜食和水果,“發達哪,東西不要了?”

邱楓怏怏地白他一眼,“我發達了你還會這等嘴臉?快幫我撿東西啦!”

季宇瞪她一眼,彎下腰撿拾去,卻隻挑腳邊的撿拾,邱楓卻要追滾至路邊的柚子,免不了回頭罵他狡猾。

他聳肩,“沒辦法,跟你學的。”

“從今以後你別再和我借油鹽米醬醋茶!”

“你也記著別因為我比提款機更近距離就找我借錢,省得借了不還。”

“你是不是男人啊,半年前的事記到現在。”

“我不是男人你就不是女人。”

“我們都是女人!”

“死人秋風你欠揍是不是!”

半晌,東西撿拾好了,季宇抓著她的手臂大步朝前走去,“快快,今晚美國對法國,勁!”

“別拖手拖腳。”邱楓甩開他,“你先走好了。”

“你以為我想粘著你啊?!今晚我得泡方便麵捱通宵看球!家裏的電水壺壞了!要借你的用!”話畢,五爪金龍又揪緊了她一些,大步朝小區入口走去。

她笑著把身子往後墜去,“餓死季宇好,當為民除害。”

季宇長著臉起勁往前扯,“懶死秋風好,當除舊布新。”

“從來隻聽過餓死人,沒聽過懶死人。”

“由你開先例啊。”

“死人季宇,我不會借你電水壺!”

“死人秋風,我也不會再當你的提款機!”

夜色中的霓虹在雨後分外閃爍,遠處的行人依稀可見兩個大小孩拉手拖腳吵吵嚷嚷地朝小區入口走去,男的不時“格格”笑著,女的不時側過頭笑罵他。

兩人要轉入小區入口之時,身後傳來一聲車笛鳴叫,邱楓無意識地往後一望,身邊駛來一輛她非常熟悉的灰色車子,溫陽的車子。

他就坐在駕駛座,眼睛越過車窗緊緊盯著她和季宇,緊抿的嘴角流露著一股令她驚心的憂傷!

邱楓嚇了一跳,視線條件反射般望向坐在溫陽旁邊的身影——那一個座位,她曾經坐過無數次的座位上,此刻挨坐著一個長發倩影……

直至車子走遠,季宇才拍了拍她的肩頭,“回去吧,人家早走了。”

邱楓轉眼看了他半晌才“哦”了一聲,抬腳要走,腳下卻有若千斤沉重,總跟不上他。

季宇朝她點著手指頭,“看吧,報應來了,溫陽這招叫‘蘇州過後沒船坐’了!”

“那就不坐吧。”她活動了一下僵持的嘴巴,嗬嗬一笑,“橫豎走路也行。”

“捂著胸口說假話。”

她不做聲。

“我知道你在死撐。以前是忽略,現在是死撐。”季宇歎氣,回頭拉她一把,“咱們相識十年,當年你讀書成績非C則D,工作數年原地踏步,銀行存款有減無增,相戀六年的男人不翼而飛。現下你年屆28一無是處,更該死的是依然故我沒心沒肺得過且過。說老實話,這世界大概隻有溫陽忍得了你,要是我,三天就飛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