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連自己都不曾發覺,藏在袖子下的十指交叉,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入嬌嫩的肌膚中,遍布血絲。
顏曦別開眼眸。
忽的出聲高喝,“九鼎。”
“爺。”默然跟在禦駕最近的首席護衛立即單騎靠近。
“今兒朝會停。”頓了頓,又道,“擺駕禦書房,命玉太妃見駕。”
不問因由,不計對錯,九鼎立即著手執行命令。
顏曦這才回過頭,望向桃小薇,冷眸中有一抹不尋常的霧氣,遮蓋住他為數不多的情緒,更讓人分辨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桃小薇終究還沒學會對顏曦冷硬起心腸,再沒有與他對視的勇氣,別扭的把頭轉向另一邊,將眼眶中的濕意逼回。
她在等,等著顏曦像往日一樣首先妥協,等他把所謂的隱憂、苦衷、不得已,一股腦的說給她聽,即使再荒謬再無稽,哪怕是借口也好,她也可以順勢的原諒他,不會任一顆心被愛與恨緊緊的拉扯著,痛徹心扉。
顏曦的身子僵硬的挺直,奏折早就滑落到一旁,跌在腳下,他也懶得伸手去撿。像一座巋然不動的高山,穩穩坐定,把所有外在的東西都縮回到身體內,留下來的,就隻有比雪山的最頂峰還要冰寒的冷漠。
這一刻,他們的身體挨的很近。
可是他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遙遠過。
那一條因為雪公主的死亡而被深深劃下的傷痕,痛在桃小薇的心裏,也不得不讓她重新正視,與顏曦之間看似沒有瑕疵的愛情。
為什麼不說話呢?
為什麼不辯解呢?
假如心中無愧,為何一言不發的以沉默作為對峙的手段。
從頭到腳,被一盆半空中落下的混合著冰雪的冷水澆的濕淋淋,連骨頭都泛著寒氣。
桃小薇忽然有些恐懼。
難倒,她和顏曦剩下的日子,就要在這種無言以對之中度過嗎?
這真是一種比死亡更加令人難以接受的折磨。
低垂下頭,頭暈沉沉的,從後腦開始,酥麻的疼痛漸漸占據了感官,轎子輕幅度的搖擺,更快速的助長那痛楚彌漫到整個頭部。
一直緊閉瞳眸的顏曦,忽然在桃小薇頻繁幾次皺眉後張開了眼。
深深的歎了口氣,還是伸出了手臂,將她圈禁到懷抱之中,緊握住她的雙手,將他並不比桃小薇高出多少的體溫傳遞給她。
“好好休息,一會你就能見到姐姐了。”
桃小薇緩緩放鬆了身體,周身彌漫的顏曦的氣息令他莫名心安,這是十幾年來養成的習慣,身體遠遠比心靈誠實,替她尋到了最真實的感覺。
“頭很痛。”她低喃,聲音委屈的不像話。
讓她伏在膝蓋上,顏曦的手指探入鬢發之間,準確的尋到相應穴位,用輕重有度的手勁按著,從前到後,通過指尖來感觸桃小薇的細微反應,進而找出更合適的位置,繼續探索。
桃小薇滿足的一聲嚶嚀,這會密密麻麻的痛楚仿佛都被顏曦趕走了,留下的就隻有恬淡的舒適。
“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不論什麼。”他的聲音維持一貫的清冷,他的表情依舊是冰山萬年不化,此刻,卻認真到不能再認真。
桃小薇詫異的抬起頭,心頭大震。
此時,她想要離開的話,顏曦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吧。
是想說的,她真的好累了,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顏曦,雪姐姐的臉始終在她麵前晃,曆經了十幾年的時光,桃小薇甚至看不清她的麵孔,隻依稀記得輪廓。
唯有心痛,赤裸裸。
她過意不去的,是心愛的人與親人的死纏繞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覺得對不起兩個姐姐,又無法逃離掉顏曦布下的情網,除了說幾句能刺痛他的狠話外,她再無能為力多做一些什麼。
桃小薇真的不敢承認,在她心中已經把顏曦排在了第一位,超越了親人,超越了舊國,甚至,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