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坐下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猛地抬頭,望進一雙含笑的眼中。恰在此時,司機終於放棄,車門應聲關閉。霎時,這輛車上隻剩下他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他沒有回答,轉頭看向窗外。冤家路窄,這樣狹路相逢,還真是讓人不知所措。
楚賽斯把他的沉默當作讚同,很坦然地坐下。她轉身看到站台擁擠的人潮,為他的影響嘖嘖稱奇。
“下一次你要坐哪班車可以提前告訴我嗎?”她打趣,“我喜歡坐這樣空蕩蕩的校車。”“天陽”和“冠群”一向共用校車,可是她從來不曾坐過。現在發現,其實也還不錯。
他的神色稍稍緩和,“你在和我聊天嗎?”
她笑,“如果我說不是,你猜我在和誰聊天?”
“司機咯。”他嘴角一絲笑紋,不想被她發現。
“你猜如果我下一站下車,司機會不會把你趕下車?”她還是笑。
“我為什麼要猜?”他看她一眼。
“如果猜對,我就告訴你我撤訴的原因。”她引誘。
“現在不可以說嗎?”他著急地問。
她淡淡地笑開,低喃:“你猜猜看咯。”
他看她一眼,別開頭。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你要去哪裏?”她突然問。
他看看窗外,輕笑道:“你猜猜看。”
她笑得好甜蜜,羅亦風其實可以不必那麼擔憂的,因為他並不是太笨。
校車緩緩走到終點站,他起身下車,她緊隨其後。
他走走停停,她也走走停停。
二十分鍾之後,他確定她在跟蹤他,而且不介意被他發現。
他走向她,“你做什麼?”
她笑,“跟蹤你啊。我以為我做得已經夠明顯了。”
“為什麼跟蹤我?”他皺眉。
她下意識地幫他撫開眉間的皺褶,“不要皺眉,會老的。”
他愣了下,後退一步,“你幹什麼?”
她張著眼睛,看著他的眼睛,“抱歉,我習慣了。”
“習慣什麼?”他冷哼,“習慣幫羅亦風撫平皺紋?”
她點頭,“你真聰明。”
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他倆同時看去。
她歎氣,眨著眼睛,“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遇到了車禍。”
他吃驚不已,“你怎麼知道?”
她靠到他耳邊,暖暖的氣息吹拂在他臉側,“你知道嗎?我有陰陽眼。我看到有一個年輕的女鬼,離你十米,五米,啊——”
他猛地回頭,卻發現空空如也。而她在一旁無所謂地笑。他忽然發現,每當她笑的時候,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因由。也許,當她笑不出來的時候,她才是真正的楚賽斯。而微笑的楚賽斯,是不能相信的。
他一拳打在身旁的自動販售機上,指節硬生生地疼痛。
她看著他稍稍抖動的手指,不情願地掏出精致的錢包,“要喝東西嗎?我請客。”
“你確定要請我喝嗎?”他看她為難的神情,“不要因為麵子浪費不必要的錢財。”
她飛快地收起錢包,“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請了。其實,我也舍不得。”
他惡狠狠地瞪她,“守財奴。”
她欣然接受,“既然你這麼慷慨,那麼我要喝綠茶。”
他搖頭,“我沒錢。我不習慣帶錢。”
“那怎麼喝東西?”她垂涎地看著販售機裏五顏六色的瓶子,有點口幹舌燥。
他搖頭,看到四下沒人,很快地踢了一下自動販售機。販售機晃動兩下,意外地吐出兩聽飲料。
她歎為觀止,飛快撿起飲料,“難怪你不帶錢?”
他得意地笑,“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有漏洞。”
話音未落,自動販售機裏突然落下一大批飲料,引來周圍人的目光。
“這是你的漏洞嗎?”她忍不住打趣。
他不以為意,撿起兩聽可樂,“要喝什麼自己拿好了。”
“我足夠了。”她笑著看遠處跑來的警察,飛快轉身,“我怕拿太多了跑不動。”
他後知後覺地看去,然後循著她的背影飛速狂奔。他果真沒有猜錯,隻要她笑的時候,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事。
“穀靜浪,要往哪裏逃呢?”她大聲問他。
他跑到她前麵,“不知道,等警察跑累了應該就沒事了。”
她看他,“你以前都是這樣逃跑的嗎?”
“我從來都不逃跑。”他申明,因為他有一個天下第一的父親。
兩人很快地拐入一個窄巷,警察已經完全失去蹤影,他們停下來,麵對麵不斷地喘氣。
“你笑什麼?”他問她。
“笑你像頭牛。”她笑。
“你不也一樣?”他靠到牆上。
她搖頭,“我不一樣,我是楚賽斯。”
他不苟同地看她,“不要那樣自以為是。一個月前我根本不知道楚賽斯。”
她愣了下,笑容稍微僵硬了些,“是嗎?”
他盯著她,“你以前聽說過我,對嗎?”
她看著他的眼睛,字句清晰:“是,如雷貫耳。”
他笑,慢慢蹲坐下來,“什麼時候開始聽說的呢?”
她蹲到他身前,眼神奇怪地看她,掛著曖昧不明的笑容。
“怎麼了?”他腦中警鈴大作。
她笑,慢慢靠過去,然後輕輕地吻上他的唇。他愣了下,伸手想要拉她。她飛快起身,和他隔開一段距離。
他懊惱地抹過嘴唇,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氣定神閑地微笑,看著他茫然的眼睛,輕聲開口:“你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