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都過去了。”貝亞一左一右地擁著兩個女人向客廳走去。
菜整齊地擺在長條桌上，貝亞殷勤地為女士們拉開椅子。“你是什麼時候學會做中國菜的？”他好奇地問雷茜婷。
雷茜婷隻是笑。
“好吧，就讓它成為一個秘密吧。”
他們吃了頓氣氛輕鬆和睦的午飯。雷茜婷看到大家用刀叉吃中國菜就覺得好笑，她一直笑個不停，安靜地傾聽貝亞同媽媽之間的交談。貝亞經常對她投來關注的眼神，溫琳也時常跟她說上一兩句，她絲毫沒感覺到被冷落。她眷戀著這種氛圍。
飯後，雷茜婷去廚房收拾碗筷。溫琳說要貝亞去看她新種的花，他們出了客廳。
在花園裏，溫琳看似不經意地問：“艾絲洛麗真的改變了嗎？”
“看上去是這樣。”
“你相信她？”
“你呢？媽媽？”
“我喜歡她這個樣子。”
“我也喜歡。”
“我今天在家門口遇見她的時候她竟然不認識我。”
“很多人她都不認識了。”
“包括你嗎？”
“對我她不像不認識，隻是不熟悉，她不願和我睡一個房間。”
“是嗎？”溫琳銳利地看兒子一眼，“你確信她沒有什麼別的目的？我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每天晚上我都會進去看看她，她睡得很好。”
“你好像又愛上她了。”
“好像是的。”
“而她什麼也不願對你說。”
“媽媽，車禍以後她發音很困難，今天下午我約了帕威爾醫生。”
“我知道，艾絲洛麗對我說了。”
“你能聽懂她說什麼嗎？”
“不能，但我會慢慢問她。”
“這次車禍使她改變很多，記憶力受損、發音困難、害怕走進人群，完全不是以前的她了。”
“以前的她並不討人喜歡，但我覺得她還會恢複到以前那個樣子，你還得重新麵對你和她之間的問題。我必須提醒你，她的記憶力有沒有受損到忘記她是個母親的地步？”
“我不能確定，我還沒認真地和她談論過這件事。”
“你太失職了，這是問題的關鍵。你必須和她認真地討論，你必須搞清楚她在想什麼，就算她沒耍什麼花招，也應該讓她知道。”
“明白了，媽媽，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會抽時間和她說的。”
“我隻想對你說這個，我希望你幸福，貝亞。我不願再看到你和她爭吵不休，如果她的性格真的轉變了那是件好事。”
“我很感激你，媽媽。”貝亞吻了吻媽媽的臉，“如果有一天，她什麼都想起來後選擇離開我，我是不會阻攔的，但我會盡我所能幫助現在的她。”
“我欣賞你，我的孩子，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謝謝媽媽。”
他們回到客廳，已經坐在桌子邊等待的雷茜婷起身迎了過來。貝亞扶住她的肩說：“我們該去看醫生了。”
“好的。”
“祝你們好運。”溫琳擁抱了兩個孩子。
“怎麼樣，帕威爾醫生，有希望治療嗎？”貝亞焦急地看著在辦公桌後麵沉吟不語的醫生，又擔憂地看了看身邊的艾絲洛麗，她很安靜，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恕我直言，”帕威爾醫生為難地交叉起雙手，“經過檢查，您妻子的發音器官一點問題都沒有，沒受到任何損傷，也許……您應該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貝亞感到匪夷所思。
“抱歉，我無能為力。”
“謝謝您，醫生。”貝亞茫然地和醫生握了握手。
從診療中心出來一直到開車回到家裏，貝亞一句話也沒說，然後，當他們走進起居室後，他忽然轉身抓住了雷茜婷的手，鬱悶地問：“告訴我，你的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
雷茜婷知道他又開始懷疑她了，她無法解釋，難過地看著他。
貝亞甩一甩頭，說：“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隻想知道答案！告訴我，答案是什麼？”
雷茜婷迫切地、迫切地想要告訴他她沒騙他，但說出口的話卻隻有反複的一個詞：“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貝亞用力捧住她的臉，帶著痛恨而又愛慕的神情深深凝視著她，好半天才痛苦地問：“我該不該相信你呢？艾絲洛麗？”
“真的……相信……我……”雷茜婷聲若遊絲，眼淚滑下來。
“為什麼？是你自己不想說話嗎？”
雷茜婷輕輕地搖頭，她盡最大的努力想把一句話說得完整，“想……很、 想……可是……很、 難……”
“你叫我怎樣相信你呢？我真怕你又是在欺騙我！”貝亞鬆開她，退後兩步，聲音冷下來，“艾絲洛麗，在醫院裏我就對你說過，我同意離婚，你將會獲得你想要的自由，你大可不必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而這樣裝腔作勢。雖然我很不情願，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可以任意處置他，這樣你滿意了嗎？”貝亞原本以為可以在一個輕鬆甜蜜的氣氛下和她討論這個問題，卻萬萬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說出來。
孩子？雷茜婷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輕輕按住肚皮。這裏會有個小生命嗎？怎麼一點也沒感覺到？就算有點什麼動靜，她也完全沒想到要和孩子聯係在一起。她忽然想起最後一次夢見貝亞和艾絲洛麗爭吵時確實提到了孩子的問題。啊！天哪！居然有個孩子！這……真是……太意外了！竟會忘得一幹二淨！那麼，幾個月後就可以看到貝亞抱著自己孩子的情景了嗎？
貝亞沒放過妻子表情的微妙變化，他懷著一線希望，故意冷冷地說：“你是準備說你真的把孩子的事忘記了是嗎？如果沒計算錯誤的話，你應該懷孕快四個月了。”
“對、不起……”雷茜婷情急地走向貝亞，“孩子……我……喜歡……”
“你喜歡？”貝亞的眼裏閃爍著欣喜的光芒，“你是說你要把孩子留下來？”
“嗯！留！”
“你要為我生下他？”
“嗯！生！”
“天——啊——”感到絕處逢生的貝亞抱緊了妻子，他差點以為他什麼都失去了，“艾絲洛麗！艾絲洛麗！我會不會嚇著你？我真怕會嚇著你！從你在醫院裏第一次向我表現出你的脆弱開始，我就瘋狂地前所未有地愛上了你！我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我終於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愛你！我一直盼望著能和你一起組建一個平靜和睦的家庭，你真的要幫我實現這個願望了嗎？天啊！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所有的人！我們應該開個派對隆重地慶祝一下！你說好嗎？艾絲洛麗？”
雷茜婷激動的心情使艾絲洛麗的臉上放射出柔和的母性光輝，“好的！好的！”她隻能用雞啄米似的點頭來表達她因為他的激動而萌發的喜悅。
“來，艾絲洛麗，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我相信它們會對你找回信心和勇氣有幫助。”貝亞拉著雷茜婷跑向車房。
在車房裏，貝亞指著一輛火紅色的跑車對雷茜婷說：“你能想象嗎？你曾經把它開得像飛一樣快！”
“我？”雷茜婷不信任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是的，這是你的車，你最喜愛的紅色的跑車。你有駕照，能把車開得很好。”
“真的？”
“看你一臉的不相信，但這確實是真的。你曾說過，紅色是火的顏色，熱烈奔放，你喜歡駕禦著火焰在極致的速度中燃燒。”
“速度……燃燒……”
“來吧，我們去兜兜風，把以前的快感找回來。”
“不……”雷茜婷畏懼地後退一點。
“看我真笨！”貝亞興高采烈地摟住雷茜婷的肩膀，“這樣太突然了，應該從簡單一點的開始。你還有很多值得找回的記憶，跟我來客廳，讓你的身體自然地告訴你，什麼是你早就擁有的。”
他像個發現寶藏、急著要在夥伴麵前炫耀的頑皮孩子般拉著雷茜婷飛跑，雷茜婷在他不由分說的熱切中感到了被他關注的幸福。
貝亞打開了唱機，雷茜婷聽到一個女人媚惑人心的柔軟聲音在音樂聲中低低傾訴，她能想象出這個女人閉著眼陶醉的模樣。
“聽……”貝亞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細語，“這是你的聲音。”
“我……”
“是的，你的。這一整張唱片裏都是你的聲音，你的聲音很美，你常喜歡聽著自己的歌曲、在那間滿是鏡子的房間裏舞蹈。你知道嗎？當我看著你翩翩起舞的時候，我常常想，你是不是不小心落入凡塵的精靈。”
“精靈……”他愛的是精靈般的艾絲洛麗啊！而她什麼也不會！雷茜婷的心裏泛起些許憂傷。
好像感應到她的情緒似的，貝亞轉過她的身體，溫和地、充滿說服力地對她說：“然而最能抓住我的心的卻是你的脆弱，這樣說也許很自私，但我真的無法忍受看到你憂傷，尤其是在你願意生下我們的孩子、和我共同組建完整的家庭的時候。我愛你，艾絲洛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