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一瘸一拐的靠近他,明顯感到他身體的輕顫,她認定了他是因為疼痛,卻不知那人內心所想。
連忙舉起袖子,替他勉強擦掉臉上的血汙,皺眉問道,“你犯了很大的錯嗎?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罰你?”轉而開動機括,放下了高高懸起的鎖鏈。
男子一時支撐不住,跌倒在地。
未央連忙伸手去接他,卻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被他重重壓在身下,正想掙紮,卻對上那雙空洞的眼睛,不無害怕的轉開了頭,身體微動,不曾想卻碰到他千瘡百孔的前胸。
裹挾甜腥的氣息瞬間將她覆籠,未央嚇得再不敢移動半分,任由那人將下巴放在她的頸窩,溫熱滑膩的觸感透過纖薄衣料滲入肌膚。
未央心裏沒來由的一軟,下意識伸出手臂,環過他瘦削的腰腹,他的呼吸瞬間變得輕緩微弱,帶一絲滿足的愉悅,仿佛即將在這個布滿血色的擁抱中就此長眠,可終究還是出於不忍,率先脫離,顫巍巍起身依靠在身後冰冷的石壁上。
未央悵然若失的靜了片刻,也半坐起了身子,與他並肩。
轉頭看到他幹裂出血的嘴唇,環顧四周終於在石洞的一個角落裏尋到半碗還算幹淨的清水。
不等她起身去取,那人卻開了口,“你該走了。”
簡簡單單,未央卻聽出一絲決絕,“可是……”。
心裏堵得慌,然而可是了許久也未能說出些什麼,是啊,“可是”什麼呢?既不能予他拯救,又不能給他撫慰。
或許此刻的短暫相處於他而言也隻是可有可無的光陰消磨,微帶血色。
未央低著頭不敢再去看他,青蔥十指緊握腰間低垂的束帶,之前滲入的血液便絲絲縷縷浸染掌間紋路,生命的走向。
他再次輕笑,仿佛透過無邊黑暗看清了她緊咬下唇的委屈模樣,“我很開心”。
未央從未見過如此滿足的笑,似晨間初生的朝陽,又仿若晚間高懸碧空的皓月,她仿佛也被這絲明媚所蠱惑,滿懷期待的與他道別。
狹長的甬 道足夠讓她將千絲萬縷的心事捋出頭緒,對於她又怕又敬的王兄她敢於違逆嗎?
生而為王,天下蒼生亦如掌中螻蟻,生殺奪予,莫不在一念之間,而一人之命更是渺若微塵,但是也正是因為它的渺小,他若予它生的希望,是不是也會無關大局?
出了藤蘿掩映的洞口,天色已見陰沉,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極大的暴風雨。
未央提起沉甸甸的裙角,疾步而行,奈何侍衛宮女來往穿梭,她一身血衣的模樣是在惹眼的緊,一路躲躲藏藏,總算捱到距錦榮殿不遠的一處小徑,遠遠看到兩個人影似乎是朝這邊而來,萬幸此處翠竹掩映,也算有了一個藏身處。
未央隻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透過竹間縫隙,一絲玄色落入眼眸,心頓時提起,若是以這番模樣被發現,隻怕後果不堪設想,下意識的連呼吸都隱了起來,卻不想一陣風過,引的身體一陣輕顫。
夜陵越的步子頓時停住,身後緊隨的宮人連忙上前,察言觀色道,“主上?”
十幾步的距離,翠竹蒼蒼,晚風陣陣,未央卻感覺自己竟被輕易看穿,不等思想落到實處,腳步已奔到幻玉池邊,不假思索的縱身而入,深入絲縷的紅色被輕易稀釋,素色羅衫再次恢複如初,未央滿意的揚起唇角,以至於忽視了腹間驟然升起的疼痛。
終是晚了一步,一聲“央央”哽在喉間,緊接著便是沒頂的池水,驟然入目,是她緩緩下沉的身體,周身環繞的大片紅在這澄澈如鏡的水流中越發清晰,夜陵越再次深切體會到那種瀕臨死亡的疼痛。
緊鎖的眉,大張的眸,以及那緊繃的臉部線條,透過一串上升的白色氣泡將他的怒意和恐慌詮釋的淋漓盡致,未央第一次對自己的心意有了片刻的清明,唇角上揚,手臂伸展的方向即為心誌所向。
糾結的水流,纏縛的羅衫,青絲飛揚,似溪間搖曳經年的水草,可再怎樣茂盛的生命都抵不過此刻夜陵越眸中的光彩,水澤豐潤,一顧便是傾城。
可是唇貼上來的那一刻,未央還是被嚇到了,下意識躲閃,可是夜陵越卻執拗的落下這綿長一吻,在水下,在池中,在這方不為世俗所困的澄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