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裏的故事趙君(1 / 2)

冬天裏的故事趙君

下午放學時,裴誌彬來找我。

於是我們一起默默地沿著樓梯的台階向下走。校園內,昨夜一場大雪過後,現在仍是白茫茫的一片。穿著大紅大紫羽絨服的同學們,圓鼓鼓的像一個個大氣球,忙著找自己的車子回家。

轉頭看裴,仍是那件黑茄克,臉上很平靜的神氣,不知在想什麼。

裴誌彬是去年的高三畢業生,待業至今,在他家街道口的個體戶那兒學修理電器的技術。其實他對這方麵沒有興趣,這也是“沒有事做的事做”,按他的話說是“藝不壓身,學到點兒本事終會派上用場”。那麼將來能找到工作嗎?或是真的當個個體戶修車?還是開個飯店?前途渺茫。然而這個穩重溫和的大男孩卻不太在乎,滿懷信心的樣子:“你看著吧。”這樣的個性語言和他的氣質似乎是太不相稱,然而我卻是十二分地欣賞。

宋春麗可是一點兒也不欣賞裴誌彬。

“首先說,他不漂亮。”

“但這不是根本。”我覺得不公平。

“再有,他的氣質也一般。”

“玩弄瀟灑的才算好氣質?”

“別不服氣,我問你,他敢自比秦漢還是周潤發?”春麗莞爾一笑。“小君啊,我們樓上住的那個蘇州女人說過這麼一句名言,她說‘吃賣相,那是高中生的事情。’”她邊學著蘇州方言邊叫,“暫不說她的金錢意識不金錢意識,我倒問你,你怎麼蠢到連‘賣相’都不懂得吃?”

“你這樣講更是歪曲!”我被她氣得臉白,“我們不過是普通朋友!”

春麗和我自上中學為友,也算是形影不離,情誼深厚。她對我的脾氣摸得精透,很曉得怎樣惹惱我又怎樣哄好我,我常常是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

推著自行車走在被行人踏得很光滑的馬路上,裴走在旁邊還是沒有說話。

“你媽病好了嗎?”我問。

“前兩天出的院。”

“你整整守了半個月的床?”

“嗯,就我一個大閑人啊。”

這其實又豈是“閑”與“忙”的問題?他大哥二哥不是也知道媽媽病了嗎?怎麼都沒有回來一趟,這是有沒有責任心、義務感的問題,懂不懂得天下父母心之可憐。現在的不少男人缺乏這種良知。

“我想同你講一件事。”裴的聲調一反往日的平和。

我被他打斷了思緒,一驚:“有事啊?”

“不……算了,以後再告訴你,”他歎了一口氣,又忙詭秘地一笑,“暫且保密。”

裴誌彬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他誠懇熱情而盡職。上次過生日,他這個與浪漫絕對無緣的人送我的那張音樂卡會唱整首的《吉米,來吧!》。這花掉了他兩個月報酬的一大半,而他卻是一臉高興,告訴我:這是第一次自己賺錢給朋友買禮物。

十字路口,裴向東走,我不急於向西,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下班的車潮裏。“這個裴誌彬,搞什麼名堂!”我晃晃腦袋,蹬上車。

下午課外活動時裴又匆匆來找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告訴我這樣一個意外的消息:

“我們全家都要搬到天津去了。”

看著他,我在這一瞬間產生許多回憶:因為打碎暖水杯同裴的結識,聽裴分析舒伯特的《小夜曲》、當代人的商品意識,給我講考試不及格的心得體會,前不久還給我找來一套參考書……這幾年來一直大哥哥一般關心和幫助我。

我的心驟然很酸澀。

“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和你一起走?你當老板了,要雇我做職員?”我笑著打趣,睫毛濕潤潤的。

“我雖然自認是一個平凡的人,”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睛亮晶晶的:“但是我自信將來能夠做出不平凡的事來,我要為你去創造財富,去拚搏,讓你過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