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雪季尚紅林(1 / 1)

失明的雪季尚紅林

躺在我的床鋪上,哆嗦著用被子把自己蒙得嚴嚴實實。黑暗中,無邊的悲痛像山一樣壓過來。我開始偷偷流淚,嘴巴因痛苦而口列得老長。

窗外正下著大雪,紛紛揚揚,我在被子裏仿佛可以聽到雪花打在樹梢上發出的“簌簌”聲。僅憑三天前校醫務室裏那位見習醫生從“眼底儀”後麵發出的“呀”,我就知道自己的眼病不輕。但為了能使我那點可憐的生活費維持到期末,我固執地拒絕了她“轉院治療”的建議,隻要了些眼藥水和藥片,便匆匆回到寢室裏休息。腫痛、畏光的眼睛在急速惡化,外麵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早上,我被室友們“下雪了”的歡呼聲驚醒,睜開眼——除了灰蒙蒙一片外,眼前什麼也沒有。我失明了。

這年冬天,我正上“大二”受社會上“下海熱”的影響,我已經在“商海”中撲騰,卻以蝕本而告終。不久又發現自己近一年的單相思竟慘遭夭折,我覺得這個世界正離我越來越遠,我對什麼都提不起勁。我不願與人交往,更不願與同學們一起參加任何集體活動,整天像隻旱獺一樣穿行在自己冷寂的空間裏。

同學們終於弄明白了我當時的處境,他們一麵向係裏報告,一麵拉我起來,給我裹好大衣、圍巾,還找來一副墨鏡罩在我眼上,像綁票一樣冒雪把我送進了市醫院。

在辦理入院手續時,懵懵懂懂的我才知道,我們幾個人湊起來的錢還不夠交入院費的一半。於是一位同學立即跑回學校去借,我們幾個則相擁著站在露天的窗口邊等待。那會兒,雪依然很大,寒風夾著雪花不停地打過來,我凍得渾身發抖。然而,當我意識到有幾位同學正與我站在一起共同承受著風雪的侵襲時,心裏不由一陣熱浪翻滾。那一刻,我想說點什麼,可喉嚨裏卻堵得厲害,隻有聽任熱淚從發澀的眼裏奔湧出來。

我沒有讓同學把我住院的消息告訴家裏,我說我要獨自承受這哪怕是天大的災難。於是他們就輪流過來照顧我的生活。其實,這麼多熱心的同學已為我分擔了許多痛苦,我哪裏是在獨自承受!每當夜深人靜,我總會思緒萬千,想得更多的還是以前度過的那些歲月。我為自己的一些行為感到羞愧,我開始認真思索如何走好今後的人生之路了。

視力的恢複不是件容易的事。生活在黑暗中的我,常常伸出雙手想要抓住點什麼。同學說天晴了,於是我就想出去看一看那燦爛的陽光和消融的積雪。我甚至想,躺在病房裏能看一看陽光透過窗子投射在地板上的那一方寧靜的光亮也是一種美妙的享受。我想看一看同學們那真誠而純淨的眼睛,而且我還想起了那些早被我久置一邊的課本……

一個月後,我病愈重返校園。為此,我開始認真地關注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我熱情地與大家交往,也學會悄悄地幫助別人。我在運動會上奮力拚搏,義務勞動時更是一馬當先,我的學習成績也在穩步上升。後來,我當了班長、入了黨,畢業後又被留校任教。撫今追昔,展望來路,我想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那次失明的。

偶爾在一本雜誌上讀到海倫·凱勒的一段話,她說:“我有過這樣的想法:如果讓每一個人在他成年後某個階段瞎上幾天、聾上幾天該多好。黑暗將使他更加珍惜光明,寂靜將使他真正領略喧嘩的歡樂。”的確,那次厄運已成為我生命中一個重要的分界點了。隻是我常常在想:為什麼人們總是在失去後才會懂得擁有的珍貴?

一切都過去了,花會再開,草會再綠,天空將再明麗,一切都將從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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