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飛天,”龍兒提起我,斜著個眼,“你知道前一個信了千真話的人現在在哪?陰鷲山南麓守墳地。當然了,如果是好話,你暫且聽聽也沒大礙。”
“我說你癡情得不行不行的。”
龍兒得意,“這是真話。”
鎖菲師姐扶頭說,“鳳棲殿既然被圍了,那現在去哪。”
“不去哪。”龍兒下巴頜一仰衝千真說,“老人家,我們兵分兩路,你救你的蘭皇子去,把人全從鳳棲殿引開最好。”
千真走了幾步又倒回來,“我很好使喚吧?”
饒是龍兒也愣了愣,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嗯,很好使。”
“記得報答我。”
“行。來生定當湧泉相報。”龍兒豪氣萬千。
千真走了,走了幾步又倒回來,“其實你真不必這麼急的,跟你的飛天貓桃花樹下談個心唱個曲什麼的總該有時間。”
“我怕萬一。”
“你良心真是平坦。”
山不轉水轉,千真不走,龍兒先行掉頭。他身後千真望著他,眼裏有萬千流光,寂寂無聲。
龍兒低下頭來剛好與我眼對眼,“我還沒把你怎麼著,你作什麼防敵似地看我?”
“你把我弄來到底為了什麼?”
“這不廢話麼?你是蓮華影,我是蓮華,天底下若說還有誰能讓救你,舍我其誰?”
“怎麼讓我活?”我不依不饒,“你以前還說讓死人複生是對神明的褻瀆,你說不敬畏天地人倫生死無常都會受到上蒼報複,你現在要明知故犯!?”
“飛天你怎麼可以把我的胡說八道記那麼清楚!!”龍兒把嘴一撇扔我下地插腰叫:“你從不對勒風大小聲,現在對我大小聲!!”
我跳到地上豎起毛,“我告訴你,你今天不給我說清了,我死也不會跟你走!”
“敢威脅我?信不信老子現在把你剝皮抽筋做龍虎鬥!!”
“少來了,你會做才怪。”我不屑予他的反威懾。
“幽冥走一趟,見世麵了,翅膀硬了~”
“以前我兩條腿走路,現在我四蹄跑路,當然與往日不同。”
……我心底有許多話要跟龍兒講,我想告訴他我不要他為我做些冒險的事,我想在這幾天裏聽他說說他自己,他像莊裏所有的人一樣很少說自己,我想知道他的曾經有過怎樣的經曆,那裏麵不會隻有一笑而過吧,可是他站到我跟前,那樣的模樣,即使在黑得調不開的夜裏,也嘴角帶笑,笑此後春風。他成了今天的他,眉眼甘甜,他如此心滿意足,讓人不舍去煩惱他。
我吵了幾句,就被起伏的情緒哽得說不出話來。龍兒見我突然不說話跟著是一呆,半天沒啃聲。
眼睛對著眼睛,好象可以看到人心裏去,那是暖的一匹絲帛,溫柔的叫人想伏臉在上麵落淚。
“我隻是不願看你就這樣不見了。”
預感如盤旋不去的雨雲,不降下豪雨誓不休。
“飛天你幹嘛?”
我頭一轉,鑽進了灌木叢中。是這樣的,在這電光火石間,俺突然就悟了,姑娘老是遇到不聞不問就給人決定了終身的該死境地,說到底是走錯了路線,丫們信奉力量,你跟他們來通情達理這一套簡直是明月照溝渠。
事實證明以前我實在是太有彈性太好說話了,以至於龍兒乍見我轉變處世,楞沒回神,
“她幹嘛?”
在撒腿狂奔中聽得風裏飄來鎖菲答疑:“……看樣子好象是跑了。”
對,我跑路了。秀才遇兵,三十六計走為上。誰願意看著誰消失再不見?我也有我的意願。
恩,雖然能成功跑路可喜可賀,但從龍兒眼皮底居然真能逃脫讓人感覺超現實,所以在絕塵莊轉圈時,我費解而茫然,犯賤得疑慮著是不是著了什麼新道。想來想去不得解,惱羞成怒:娘的,誰再沒天理滅人性的連鬼的道也擺,跟他沒完。
夜深沉,濃暗不可衝破,四顧一圈,我隻能沿著山路摸索向前,拐過彎去,眼界陡然能夠放寬了,甚至能看清渺渺遠景輪廓,腳下花朵開在泥土中,一沃一沃地靜靜延伸。遠處山脊線的上方,一盤月亮正艱難地向上空攀爬。
那盤月,大,暗,慘白,好象得了瘧疾,拉脫了水的模樣。我看著看著就趴在地上跟它喁喁談情起來,“你病了?我也病了。”覺得寂寞,很寂寞,很寂寞。撥過一朵花來親了口,它嬌氣、美豔,清芬,無憂無慮地自開自落,隨風搖搖就是一生,真叫人妒忌。
對月對花,對著滿山夜色憤青了一會,全身精神末梢一陣戰粟,貓的耳轉了轉,抓取著微微收緊的風聲,四肢上的軟墊,接收到了地麵微不可感的抖動。是極細微的波動,卻是磅礴肆野力量的前兆。
顫動來得越來越明顯,腳下的花承不起這股暴力,粉碎成末,餘下的草木也紛紛伏下身體,像叩拜著不可抗力。天空上的白月,此刻迸出一道血痕,像道淚掛在圓潤蒼白的臉頰上。
馬嘶由遠及近,蹄聲掀起萬丈雲藹,每一蹄下去都能在空中踏出星火,咬著韁繩的牙間四濺著白沫,鬥大眼中噴出鬼的青焰,它們引頸長嘶,擦著月的身體蠻橫行進,潑下猙獰的影子,層層疊疊覆蓋住絕塵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