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麵黑暗靜謐,水聲響在耳邊,身子隨著船身輕搖,一切溫柔得像夢,豆蔻伏在欄杆上,怔怔地看著腳下黑沉沉的海麵。
“在想什麼?”一件溫暖的外套覆上她單薄的雙肩,豆蔻回過身,看也不看,乖順地偎進他的懷裏。
“怎麼了?”希索有些失笑,可能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她隻有在心事很重的時候才會特別黏他。
“我覺得很害怕。”她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強烈的不確定。
他沒有答話,擁著她的雙臂卻加大了力道。
“蒙西海岸還在受苦,我們卻在這裏——”雙眸略帶迷蒙地望向艙內的燈火輝煌,樂隊奏著《皇帝圓舞曲》,所有的人都在盡情享樂,她歎了口氣,“我覺得好奢侈。”
“我有個朋友也說過跟你一樣的話。”想起那個天性好冒險的萊比,希索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得提醒自己,回到瑞士不能讓他見到豆蔻,否則說不準會發生什麼讓他提心吊膽的事。
“人家在跟你說正經事哎,”豆蔻不滿地戳戳他的胸膛,“有這麼好笑嗎?”
“我不是覺得好笑,”希索急忙安慰心情不佳的小女人,“隻是不想讓你太擔心。”把滑落雙肩的外套替她攏好,他的眼神變得格外認真,“無論現實有多殘酷,人都是要活下去的,每個人都有責任麵對自己的人生,你已經盡力了,現在你需要休息——”
“瑞士好嗎?”豆蔻仰臉看著他。
“那是一片淨土。”希索歎了口氣。
“你不能去瑞士,希索少爺,”冰冷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希索將豆蔻護在身後,迅速回身,一名男子手裏持著槍,直直地指向他,夜色深沉,看不清麵貌,“你們到不了瑞士,我不想傷害你,但你必須跟我回去。”
“保羅!”希索冷靜、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是弗瑞德讓你來的?”
“不愧是希索少爺。”保羅似乎吃了一驚,不再掩飾身份,慢慢地走到亮處,江風吹得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居流士家有了您真是萬幸。”
“你跟了勞恩斯這麼久,不會不明白居流士家的規矩吧?”希索嘴裏跟他說話,一隻手卻在身後比了個手勢,示意豆蔻蹲下。
“我知道用槍指著您是大罪,”保羅無所謂地聳聳肩,“我也不想傷害您,但您必須回意大利。”
“我是居流士家的人。”希索歎了口氣,“你不能讓我枉顧居流士家的安危,黑手黨的事,我已經無法控製了,這一點你應該明白。”說話間,他已經不動聲色地往前邁了兩步。
極力想要說服他的保羅顯然沒有任何防備,“那是您不願意,隻要您回去,黨內至少有六成的人會聽您的,當年您以三成的力量擊敗了瑞恩先生,現在的情況比當時要好得多,您為什麼不願去試試?您要眼看著他們一個個血流成河嗎?”
“好,我跟你回去——”希索點著頭,漆黑的眸子裏卻閃過一線陰冷的光。
“真——”保羅大喜,手臂下意識地放鬆,就在這一刹那間,希索敏捷地製住了他的手腕,保羅一驚之下,來不及考慮太多,手指不由自主地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偏離方向的子彈衝離槍膛,不偏不倚地射入正朝希索奔過來的豆蔻身上,射出一道血箭。
兩人同時怔住,希索扔下保羅,搶到豆蔻身邊,他臉色慘白,聲音發抖,“你怎麼樣?”
豆蔻捂住負傷的右臂,微笑著搖搖頭,“不礙事。”她慢慢地轉過臉,朝僵立不動的保羅說道:“請你,不要再強迫他做不願做的事,不要再試圖左右他的命運。”他隻是一個人,要他背負整個黑手黨的存亡,太沉重了,總有一天他會負荷不了的,她不要他像衛界一樣,為了世人失去所有,她不要再做第二個羅卿儀。
保羅低下了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