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嗎?小時候我一直都堅信我是不小心跌落凡間的花仙子,我原本住在五彩繽紛的花叢中或是幽穀深林處。不久就會有同伴接我回去,過著滿是歡笑和幸福的生活!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究其原因,我隻不過是無意之中看到一張花仙子的漫畫封麵,就認定了花仙子住在花叢中,生活很幸福。
直到十五歲的時候我仍然這麼想,十五歲我上高中了,原本應該脫離了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童話世界。現在回想起那個時候都會懷疑,為什麼我當時會有那樣的想法,是不是我的認知能力有問題?”
晚上回到家,李欣蒂像往常一樣從櫃子底層拿出她的日記本。她半年前聽了周顯得話,用日記記錄每天的點點滴滴,這樣,如果以後她記不得曾經發生的事情,可以依靠它來幫自己記起。
2007年10月12日,星期五,秋。
“今天下午周顯問我說,如果今天是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天,我最希望做什麼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盡管在我上小學學習海倫·凱勒那篇勵誌文章《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時候,語文老師就把它當成課後作業留給我們,讓我們回去寫一篇作文,我第一次壯著膽子不交作業。我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現在想來,我早就應該考慮這個問題,那樣的話真的到了那一天,也許我不會因為有很多事情來不及做而感到懊悔,也許會提前意識到生活中對我來說很珍貴的東西,也許,過去的這幾年真的會有一點點不同!”
“李欣蒂,現在考慮這個問題不晚,”周顯非常確定地說,“真的一點也不晚,你才20歲,你有大好的青春在,甚至你的人生還沒有開始。你還沒有畢業,還沒有找工作,組建家庭。所以,從現在開始,隻要你努力,以後就有你大放異彩,讓所有人眼前一亮的時候,我相信你可以,沒有做不到,隻要你敢想。”
當李欣蒂坐在病床上再次翻開這本日記的時候,已經是2011年10月22日,已經整整四年過去,如果她不是五天前從德國回來參加她長兄李家勳的婚禮,她已經忘記曾經寫過這樣的日記,也快要忘記周顯的模樣。
李家勳,李欣蒂還是不太習慣叫他哥哥,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卻在2007年的一整年裏以為會在一起天長地久一輩子。想曹操,曹操到。這時候李家勳推開病房門手裏拿著飯盒,還有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李欣蒂便順勢合上了日記本。
她不知道這次回來是不是一個錯誤。 2011年10月18日下午一點李欣蒂和李耀祖從德國飛去加拿大,下飛機兩個小時以後,她們已經坐上火車去往埃德蒙頓的路上。十月份對於歐洲人來說即將進入冬眠期,李叔十月初就計劃要去加拿大和她女兒安娜一家過感恩節,他女兒李安娜和丈夫雷蒙以及兒子查爾斯住在埃德蒙頓。可惜在他出發之前他發了高燒,待痊愈以後錯過了感恩節。她女兒說這兩天埃德蒙頓下了很大的雪,小查爾斯打電話過來嚷嚷著要和爺爺打雪仗。他說很想外孫子查爾斯,小家夥今年四歲,上次去的時候查爾斯不停地圍著他叫grandpa,grandpa。
在火車上李欣蒂翻看著旅遊指南:冬天的加拿大有雪花紛飛的銀色天地,在冬日裏沐浴著明媚但又不耀眼的陽光,你會愛上它銀裝素裹的裝扮,這種天然裝飾讓其他任何修飾都相形見綽。埃德蒙頓在溫哥華東偏北方向約1300公裏,在卡爾加裏正北方向約280公裏,,,她對卡爾加裏一無所知,倒是隱約記得之前國內有部電視劇叫“別了溫哥華”,電視報道說是在這裏拍的。周圍的零星的旅客有的在低聲聊著天,有的人長途勞累,此時在這溫暖的車廂裏恍恍睡去。
李叔平時喜歡研究中國古代的詩詞歌賦,此時不由得應景生情,信手拈來一篇關漢卿的詞。來自於雙調·大德歌,冬一首“雪紛華,舞梨花。再不見煙村四五家,密灑堪圖畫。看疏林,噪晚鴉,黃蘆掩映清江下,斜纜著釣魚艖。”李欣蒂就這樣在別具特色的朗誦中看著列車窗外的鵝毛大雪,吃吃地笑了起來。
李家勳曾經總結李欣蒂喜歡三樣東西,花園,秋千,下雪天。在國內北方每年都會下雪,但不似這樣的鵝毛大雪,在這裏能伸手接到成團成團的雪花,可以清晰地看到雪花花瓣。列車沿途的鬆書柏樹被大雪壓彎了枝,青鬆白雪融為一體,恰到好處,好似闖入安徒生書裏的童話世界。李欣蒂很感激也很開心李叔主動邀請自己和他一起去埃德蒙頓,當然也是在李欣蒂得知加拿大現在正在被冰雪世界包裹的時候她臉上向往的表情以後。他說欣蒂你一定會喜歡Charles,小Charles也會喜歡你。一路有雪景的陪伴,無疑這將是一個愉快的旅程。
她們隨意地聊著天氣,大多數時間是她在聽李叔說小查爾斯的趣事,老年人說起話來特別是說起小孩子根本停不下來。她知道可以誇查爾斯勇敢是個男子漢,但不能當他麵說他非常帥,很可愛。因為他爸爸會很疑惑這樣的誇獎。李欣蒂說:“李叔您放心吧,我最不會誇人了,再說,我英語很爛。”正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屏幕亮了,李欣蒂不用湊近看上麵的號碼顯示也知道肯定是他女兒安娜打過來的,她指了指處在震動的電話,李耀祖低頭看了看屏幕,然後拿著到列車另一頭的自由區接起來。幾十年的德國生活讓李叔走起路,做起事來都有德國人一貫的紳士風度和嚴謹,就像中國人在英國呆上兩年會把戴帽子當成一種習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