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應景急了,自是不肯。這皇宮對於她和楊豁而言,無疑於龍潭虎穴,除非親眼看到楊豁跟自己一樣地出來,否則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
王公公見佘應景不肯走,白刃一樣的目光掃了一眼佘應景,冷笑道:“你在這裏鬧,是想看著裏麵那個死哪?”
佘應景呆了一下,也就放開了王公公的衣袖。這王公公的話雖然難聽,卻實在是提醒了她。應景不敢掙紮,隻能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小太監從原路走了出去,直到出了西華門,佘應景走在街道上,人都還有些呆呆的。
他們明明是一起進去的,然而她出來了,楊豁卻還在宮裏頭……
她出來了,楊豁還在宮裏頭,如果他根本出不來……
佘應景一下子停步,街上人來人汐,卻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隻想到楊豁,不知是活還是死的楊豁……不行,她要去等著!如果不能在皇帝的書房外等,就到西華門等,非得等到楊豁出來不可!
“佘姑娘!佘姑娘你等等我!”
恍惚間聽見有人叫她,佘應景停住腳,目光茫然地轉來轉去,終於看見一臉驚喜衝她跑過來的拾兒。
“佘姑娘,你怎麼出來了?爺呢?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嗎?”拾兒一把抓住佘應景的衣袖,急急追問。
佘應景遲鈍地皺了皺眉,才說一個“我”字,就看見拾兒身後另有一人含笑緩步走來,那身白衣讓她前一亮,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白先生……”
白先生走近了,拾兒放開佘應景,改抓他的衣袖,“你說他們都會沒事!現在佘姑娘是站在這兒了!那我家公子爺呢?啊?你說過他們都會沒事的!”
白先生皺眉看著自己已經變得一邊小一邊大的衣袖,“我說了你家公子沒事就一定會沒事,你可不可以先放手?”他這袖子再被扯下去,恐怕就不是一邊大一邊小的問題,而是一邊有一邊沒有的笑話了。
旁邊的佘應景還是呆呆的,她的疑問跟拾兒一樣,現在拾兒問了,白先生卻隻說楊豁會沒事,好吧,他也許真的會沒事,但她又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的人?
佘應景張了張嘴——
“應景!”
遠遠傳來的聲音讓在場三人都愣住,然後一起轉頭,她正在擔心的人,此刻卻站在她身後,對她燦爛微笑——
下一刻,楊豁已向她跑來,地上有些融化的雪水太滑,他身子晃了一晃,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拉住他的手臂。
“看,我都說了會沒事的。”白先生道,不過此刻卻變成了喃喃自語,因為包括驚喜的拾兒在內,其他三人都沒聽到他的話。
佘應景一顆心飄飄蕩蕩,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光她平安從宮裏出來,連楊豁也好端端地站在她麵前了……
“怎麼?傻啦?”楊豁咧著嘴笑。
佘應景眼圈頓時紅了,猛地投入他的懷抱,直到感覺他們二人同樣急促的嘭嘭嘭嘭的心跳聲,才漸漸接受楊豁已平安回來的事實。
“我們……沒事了嗎?”
“沒事了!”楊豁還是笑,“別人都說禍害遺千年,小時候你婆婆可沒少罵你相公是禍害,而你是禍害的妻子,所以咱們肯定會沒事!我不是一再跟你保證過嗎?”
“那……將軍墓呢?”佘應景抬起頭來,有些擔心地問。
楊豁溫柔地笑,“將軍墓也會沒事,而且以後,它不再是無碑墓,所有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拜祭袁將軍。”
“你是說——”佘應景驚訝地睜大了眼。
“沒錯,皇上已經答應為袁將軍正名平反,袁將軍的冤屈終於能夠昭雪。”楊豁笑著對佘應景說完,又抬頭望著白先生,“白先生,謝謝你!”
白先生淡淡一笑,“謝什麼。喬遠山才是最大功臣,如非他搶在和糰之前跟皇帝說了此事,又得到太子美言,你們以為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楊豁點了點頭。剛才在禦書房,他不僅見到了皇上,也見到了一臉倦容的喬遠山。雖然沒有交談,但楊豁知道,他跟應景之所以能夠全身而退,喬遠山功不可沒。
可惜也不是全然沒有損失……楊豁非常能夠揣測聖恩,哄得乾隆開開心心,不過乾隆開心了,他楊豁可開心不了,他失去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皇帝果然夠狠,明明根本沒想要他們的命,卻逼得他掏出了金山銀山,最後還得叩謝聖恩,讚皇上仁慈,而他卻是出了禦書房後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次吃了大虧。
拾兒見楊豁臉色古怪,有些擔心地叫:“爺?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楊豁回過神來。也罷,就當花錢消災,反正他楊豁最會做的一件事,就是賺銀子。
擔心了數日的事一解決,楊豁馬上就想到自己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完,“應景,走!”他拉起應景,走得飛快,拾兒在後麵傻了眼。
“……爺這是怎麼啦?”他抓抓頭自言自語。
白先生一笑,也不答,眼睛瞄到自己倒黴的衣服,又暗自一歎。
拾兒也沒注意白先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呆呆看著一身大紅的楊豁和佘應景腳步如飛,然後終於明白過來楊豁急著幹什麼去了……
今天,可是楊豁和佘應景的洞房花燭夜。
不過……拾兒心裏有些疑問,連高堂都沒出席的婚禮,能算數嗎?
想來楊豁是不會在意的,隻希望新娘子也同樣不要介意。
雖然這婚禮是曲折了點,但好歹能夠進行到底,也算不錯。
拾兒最後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清乾隆四十七年,廣東義園佘家老屋,院後有兩墓,一大一小,其中較大墳塋前有碑,上刻:有明袁大將軍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