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愛箏(海藍)

楔子

他現在需要一名妻子。很急,很急。

他並不親近、卻與他有著不可抹殺的血緣關係的祖母病了,病得很重很重,醫生說她最多隻能再活三個月。而祖母現在最大的願望是:看到她惟一的孫兒結婚成家。

他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不管他的祖母曾經如何的對他母親不起,她依然是他的祖母,依然是他的親人,他有義務讓她走得無牽無掛,有義務盡他的孝道。何況,這關係到他能否順利地接下他祖母遺留下來的事業。他奮鬥了二十幾年,不希望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他現在需要一名妻子,一名暫時的、可以陪他演完這最後一場戲的“妻子”。

可是,祖母隻給他一天的時間。一天,短短的二十四小時,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也無法變出一個“妻子”來應付明天祖母為他準備的婚禮。

他有女朋友,一位模樣很好、家世很好、心地很好,頭腦也很不錯的女朋友,但他的祖母卻不喜歡她,非常的不喜歡。原因是,他的女朋友飯量很小,每一次用飯就好比林間進食的小鳥,隻吃一點點就飽了。祖母說這樣的女人生不出健康的寶寶,所以她很不喜歡他現在的女朋友。因此,他現成的“妻子”人選,絕對不可能是他很滿意的女朋友。

當然,也有其他的人選。不管他與他的祖母是如何的水火不容、如何的劍拔弩張,他依然是雷家的子孫,是所謂“名門望族”的優秀後輩。所以,他也認識不少與他家世相當的未婚女子,而其中不乏有他祖母很喜歡的孫媳人選,他完全可以隨便擇其一人,讓她與自己結婚。他十分的自信,憑借自己的才華與出眾的外表,隻要他開口,沒有女人會拒絕他的求婚。但是,他現在所需要的妻子人選,隻是暫時的“妻子”,所以他絕對不可能去找她們,以免結婚容易離婚難。

那麼,他應該如何做才可以找出一個令他的祖母十分滿意,而他可以在草草結婚後再輕鬆離婚的“妻子”來?

這,真的是他未來的二十四小時以及往後三個月將要麵臨的一大難題。

結婚?尚未立業,何談成家?不要說他的事業,單是他的碩士學位,他還有一年的學分未曾修習。他目前的身份還是學生,這要他如何去和一名女子牽手人生路?

難,難於上青天的豈止蜀道而已?現在的他,寧願去徒手攀那難上青天的蜀道,也不要找一個陌生的女人來與之牽手,共同合演最後的一出二十四孝!

但,基於現實的考慮,找一名陌生的“妻子”,似乎是他最好的選擇。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他到哪裏尋找去?

唔,頭痛。

“我可以嫁給你。”清清脆脆卻又平平淡淡的女音,發自他的身前。

他聞言,眉一挑;低首,眉複又一皺。

挑眉,是因為這句大膽卻又可解他燃眉之急的話語;皺眉,則是他發現靜靜立在他身前三尺處的人——女人、年輕的女人、年輕的陌生女人,一點也不符合他“妻子”的要求。

她身材很平板,個頭僅僅與他的肩齊,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的容貌太過普通,是那種大街上隨處一抓一大把的類型。一個沒有出眾容貌的女人,一個不容易讓人記住長相的女人,他不認為他的祖母會點頭,會滿意她成為他的“妻子”。何況,依這年輕的陌生女人普通的衣著來看,她的家境似乎不怎麼好,這對於十分堅持“門當戶對”的勢利祖母來說,是絕對不可能點頭承認這是她的孫媳的。

“容貌並不能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家庭出身更不可能是判斷一個人優秀與否的標準。”年輕的陌生女人大大方方承認她偷聽了他的電話,且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可恥的,“與其找一個美麗的千金小姐為妻,倒不如挑選一位如我這般的女子。你是一條人中之龍,以後會有一番大作為,你所需要的是一名默默站在你身後,為你打理家務,並且不會幹涉你在外私生活的‘糟糠之妻’,而不是與你並肩戰鬥的夥伴——我想,隻有這樣的平庸女子,才是你祖母心目中理想的孫媳。”人性是很可悲的,總是一方麵想自己擁有最好的,而另一麵則希望自己所擁有的不會阻擾自己再擁有其他所希望擁有的。

他驚訝地望她,心竟微微一動。

“何況,你現在所需要的,隻不過是一名‘暫時的妻子’。”年輕的陌生女子輕輕點破他的心事,“我可以配合你成功地演完這出‘孝劇’,並且我自信我是你‘妻子’的最佳人選。”

“哦?”他淡淡挑眉。

“一,我不愛你;二,我不認為我有能力絆住你這人中之龍,奢望成為你今生今世的惟一;三,我沒有那些千金小姐的貪婪。戲劇一旦落幕,我會即刻走人,絕不會耽誤你的‘美麗青春’。”年輕的陌生女子也挑一挑稍粗的濃眉。

“我如何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知人知麵不知心,一番花言巧語他如何相信?但,不可否認,他十分滿意這年輕的陌生女子的舉止言談——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並不因為他的氣勢、傲慢、不屑而惱怒。這女子,或許並沒有如她的容貌那般的平庸。

“結婚之前,我們可以先簽定離婚協議。”所以,他不用擔心“暫時的妻子”會與他牽扯不清,妄圖霸占他一生一世。

“那麼,你這樣做,有什麼目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別告訴我,你是大慈大悲的菩薩來普渡眾生。”他嘲嘲一笑。人性的卑劣,他知道的並不比她少!

“我隻要你給我九十萬的現金。”三個月的時間,九十萬的現金,並不多。

“你是伴遊女郎嗎?”一天的花費才一萬塊而已,確實很少,一點也不貴。

“隨你怎樣說。”她隻是急需九十萬現金罷了,“你有你的需求,我有我的不得已,何必計較?”

深沉的黑眸緩緩掃過這年輕的陌生女子,他再挑眉,“我要的‘妻子’,不僅隻是名義上的。”既然他是花錢的大爺,他有權利要求“全套的服務”。他從來不標榜他是好人,他是奸商,賠本的生意,他從來不屑。他花了錢,他就要贏利。

“隨你。”年輕的陌生女子並未如他所料想的那般紅了臉,依然是淡淡的。

“那麼,”他伸出手來,“現在陪我去醫院探望你未來的祖母吧,親愛的。”隻要他的祖母認同,他可以委屈自己降尊紆貴,迎娶一位相貌平凡的陌生女子,暫時的。

“方箏,我的名字。”年輕的陌生女子將手放進他的掌中。

“雷諾,你未來三個月的丈夫。”他忽地將她扯進懷中,低首吻上她的紅唇,“希望你的口才可以幫助你順利得到你的酬金。”既然她能說服他,他相信她也足以能讓他的祖母折服,應允她嫁入雷氏,入主豪門。

“那是自然的。”自信的笑點亮了紅顏容貌。

他與她的希望果然成真。三個月後,他順利地接下了雷氏集團的總裁位子;而她,則順利地得到了她的九十萬現金,爽快地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絲的雲彩。如突兀地出現在他的麵前一樣,她消失得沒有一絲蹤跡可循。

他並沒阻止她的離去。除去外在的容貌,她很有心機,況且,為錢而出賣自己身體的女子,並不值得他花費多餘的時間予以關照。

隻是,他偶爾會懷念一下他們浪費在床上的幸福時光。

僅此而已。

夜色深沉,霓虹閃爍,歌聲柔美,舞影婆娑。沉溺於旖旎夜色的,是脫去偽裝摘下麵具的放縱群體。夜,永遠是最佳的掩護,永遠是最沉默的旁觀者。

但,他並不以為誘人沉淪的夜色,是適合談生意的時間、地點。

皺眉,皺眉,再皺眉。

皺眉,似乎是他踏進這家夜總會之後的惟一表情。

即便這裏的背景音樂還不算什麼嘈雜的噪音,即便來這裏消費的人還算不上是衣冠禽獸的偽君子,即便這裏的環境還入得了他挑剔的眼,但——昏暗的燈光、情欲的味道,依然讓他皺眉再皺眉。

他的秘書是怎樣辦事的?談生意,一定要來這種夜總會談嗎?

“你確定是這裏?”他第十遍問他還算精明能幹的秘書。

“是,孫總今日下午親自打電話過來,邀請您來這家夜總會商談有關雷氏與孫氏合作事宜。”他的女秘書不是花瓶似的人,因為他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無用的人,他從不屑搭理,更不會掏閑錢浪費在無關人的身上。花了錢,他就要贏利——一直是他不變的堅持。

所以,他的女秘書,是一位真正的“女秘書”,而不是擺來賞心悅目的花瓶。

“哼。”他不置可否地冷冷哼一聲,心裏則在認真衡量這樁合作計劃是不是真的值得繼續下去。工作是工作,休閑是休閑,他一向分得很清楚。而在休閑場所談工作,他不認為它有流行的理由。時下,這似乎成了流行,成了大眾認可的“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