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美。
他覺得自己被深深地、深深地吸進去了。
“哇——”麵店裏再度爆發出第五聲驚歎。
這、這斯文俊雅,飄然出塵的年輕人腦袋莫非也秀逗了?不然,怎麼跟那個髒兮兮的小白癡靠得那麼近?
受不了啦,肉麻兮兮的。
林芳苒猛地站起來,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三下兩下,動作敏捷地繞過一屋子長的、短的、高的、矮的椅子,“蹬蹬蹬”地來到“展覽台”前。
“嗯哼!”
一聲響亮的悶咳驚醒了被殺人目光荼毒而不自知的兩個人。
“嗄?苒姐,你也受涼了?”小六兒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林芳苒差點兒被一口口水嗆著。
這個小白癡!
她翻個白眼,一把將粘在一處的兩個人扯開來,並大聲地喊道:“老板。”
“來啦來啦!”看了好半天戲的老板終於有機會粉墨登場,他抖擻精神,扯著嗓子亮相。
一群白癡!
林芳苒再度翻個白眼。
“苒姐,你的眼睛抽筋了喔。”小六兒同情地看著她。
你的眼睛才抽筋呢?她死瞪他一眼。
猛地意識到自己美麗光輝的形象,差點兒就嗚呼哀哉了。
她優雅的唇瓣馬上逸出一抹淡笑,一臉誠懇地道:“老板,給我弟弟來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
“哦!原來是姐弟啊!”眾人恍然大悟。
“好咧!牛肉麵一碗!”老板滿臉堆笑,“姑娘,少爺,請上座。”
林芳苒扯了小六兒往自己剛才的座位走去。
“那個,大俠……老兄……”小六兒還想對西門慕風說些什麼,搔搔頭,卻記不起該怎麼稱呼他了。
“你可以叫我——大哥。”西門慕風有些猶豫。
那一頭,小六兒已用空出來的那隻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哥,我們一塊坐吧。”
說出去的話如果可以收回,無論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願意。
小六兒苦著一張臉,慢吞吞地挑起一根麵條,放入嘴中,咀嚼……
不能露出牙齒,不能發出聲音,不可以狼吞虎咽,嘴巴不可以說話,眼睛不可以亂瞄,腳不可以放在凳子上,手不可以拍蒼蠅,尤其不可以靠近他的偶像。
天哪!吃碗麵哪有那麼多規矩?
再說,不可以靠近偶像,他幹嗎要邀他們同坐啊?
最可恨的是苒姐,也不知道昨晚吃錯了什麼?在茅廁裏一蹲就是半炷香的時間,害得他連個幫腔的人都沒有。
小六兒哀怨地磨動著牙齒。
“哎喲。”不好,咬著舌頭了。
他痛苦地皺起眉,換來一記惡狠狠的白眼。
“大哥!”他不服,想要搬救兵。
西門慕風卻隻是睇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廢話。”荊烈冷著一張臉,再度重申。
“我不是要說廢話哦,”小六兒對他做個鬼臉,“我是要跟大哥說,我要去拉尿了,行不行?”
難堪的紅暈刹時布滿荊烈黝黑的麵龐,他瞪大了眼,卻發作不得。
他八歲進西門家,學的做的都是傳承自宮廷的禮儀禮節。幾曾見過這麼粗俗的人?聽過這麼粗魯的話語?
一旁的西門慕風先是一愣,然後低下頭去強忍笑意。
荊烈訓練有素,很少能在他臉上看到這麼精彩的表情了。
那傻小子,倒是有趣。
“那我走了哦。”小六兒得意地揚一揚眉,正打算步林芳苒的後塵,躲到爪哇國去,然而——
“啊嚏”一聲,不識趣的噴嚏出賣了他的身體狀況。
荊烈變色,西門慕風蹙眉。
“嘻——”他衝西門慕風一笑,滿不在乎地用衣袖擦了擦鼻涕,“鼻子好癢。”
“是生病了吧?”西門慕風掏出手巾遞給他。
“一點點,一點點而已。”小六兒老實不客氣地就著他雪白的手巾擤鼻子、擦眼淚。反正他身上的手巾看起來挺多的。
“生病了就要去看大夫。荊烈……”
“呀,我的麵還沒有吃完。”小六兒像是完全忘記了去茅廁避禍這麼一回事,鬼吼鬼叫著打斷西門慕風的話題。
西門慕風頓住,看他用筷子叉起一口麵條,就要送進嘴裏,下意識地止住他,“吃這碗。”順手將自己還未動過的那一碗麵推到他麵前。
“你那碗好吃些嗎?”小六兒天真地眨了眨眼,猛然想起剛剛那一個噴嚏,大概給湯麵下了不少料了吧?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將自己那一碗推到一邊。
“哇!好香!”姍姍來遲的林芳苒看也不看,端起推到桌邊的麵碗,便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湯。
“苒……苒……”小六兒張口結舌,連荊烈也忘了申訴他的規矩禮儀。
“苒什麼苒?”林芳苒放下湯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拜托你,沒事不要碰我的東西好不好?搞不好就是你身上的髒東西害得我吃壞了肚子。”
她說著,端了湯碗還要喝。
“林姑娘,別。”荊烈急忙阻止。
“幹嗎?”
“你那碗麵……”
小六兒急得幹瞪眼。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要讓苒姐知道她喝了他的鼻水,他不死也得脫層皮呀,天哪!
“涼了。”西門慕風接口道。
“對對,涼了涼了。”小六兒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我這碗是剛端上來的,比較熱,我跟你換,我喜歡吃涼的。”荊烈不由分說地搶去她手中的麵碗。
“喂,這不會是你吃過了的吧?”林芳苒挑剔地皺起眉。
“沒有,絕對沒有。”荊烈保證,見她仍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他,怕她再換回來,他忙叉起一筷子麵條,送入嘴中。
那急切的模樣,讓小六兒看傻了眼。
他露出牙齒了哦!
他發出聲音了哦!
他還狼吞虎咽了哦!
“荊烈。你去找個大夫來吧。”西門慕風在荊烈硬著頭皮吃第二口之前,及時拯救了他。
“是,爺。”荊烈起身而去。
“他會不會吐?”小六兒在西門慕風對麵做個口型。
西門慕風不答,嘴角卻不自覺地噙起淡笑。
小六兒見了,心坎一震,有一刹那竟忘了呼吸。
這男人不常笑,即使笑的時候,也隻是微微牽唇,笑意從來不達眼角,而此刻,他對他笑了,那樣淺淺的淡笑,襯上他超脫的氣質,將那張俊美無比的臉強化了,仿若神祗。
他呆住了,終於認同了三姐所說的那句話:漂亮的男人是禍水。
絕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