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回敬道:“她是不敢對你下毒,她敢對你下手!”眼看謝滿棠當即黑了臉,嚇得忙往後退了一步,陪笑道:“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沒做,得趕緊去做。”言罷一溜煙走了。
謝滿棠立在燈火昏暗的街頭,看著夜色蒼茫中靜寂下來的安家小院,莫名想起那雙素白微冷,暗含馨香的小手從自己的下頜臉部輕輕拂過時的情景。其實,她並不算令他討厭,人也還算有幾分真本事,不管是野心勃勃也好,還是真的有幾分良善,她的的確確是勇敢地站出來攔阻了一次疫病的流行,救了許多人的命,沒有虛待了這“小神醫”之名。他想,若是她來求他,那他就允了她,替她查明真相並正名。
安怡把目光從木盆裏收回來,看向一旁呆若木雞的安老太輕聲道:“還是給我爹看一眼吧。”
安老太茫然地抬眼看著她,呆怔了片刻才茫然地點頭,隨即閉了眼睛死死按住因驚怒害怕而隱隱作疼的胸口,全身篩糠似地抖個不停。這樣的畸胎,並不是安怡一推就能造成的,這次鬧劇的真相已經隱隱可見端倪,安老太嫌惡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吉利,恨道:“也不知什麼樣的人才會生出這樣的東西!”話未說完,已是搖搖欲墜。
安怡忙示意顧大嫂:“快扶老太太坐下,替老太太揉揉胸口後背。”往昏迷不醒的吉利身上插下幾針,又叫蘭嫂:“把這個抬出去給老爺看。”
蘭嫂忍住惡心害怕,小心翼翼地端了用布蓋著的木盆,走到門外尋著一直站在廊下看著夜空發呆歎氣的安保良,小聲道:“老爺,老太太讓把這個給您瞧瞧。”
安保良以為是安老太想讓他最後看一眼這個沒福氣的孩子,算是成全這微薄得不能再微薄的子女緣,但他又如何忍心去看?看過了不過徒添傷悲並遺憾。他沒法兒形容此刻的心情,腦子裏更是早就亂成了一團糨糊,他無力地擺擺手,示意蘭嫂拿走:“去尋個好地兒埋了,過兩日尋個好些的寺廟,請和尚做場法事替他好生超度了罷。”
蘭嫂站著不動,也不應答,而是十分為難地欲言又止。
“大膽狗才,耳朵聾了?沒聽見老爺的話?”安保良爆發了,安老太打罵他那是因為她是他媽,她生養了他;薛氏不理他那是因為他欠她的,她還是他的發妻;安怡可以和他對著幹那是因為她是他的獨女,且為這個家作了極大的犧牲和努力。如今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奴竟然也敢違逆他?這是不想活了還是怎麼地?!
蘭嫂側身敏捷地讓開安保良踢過來的腳,揭開木盆上蓋著的布,道:“老爺,您仔細瞧瞧吧。”
木盆裏是一個已經成型的胎兒,但卻是畸形,而且是十分嚴重的畸形,這樣的畸形,即便是千方百計成功保到足月,產下來也活不成。安保良驚得往後急退了幾步,踉踉蹌蹌地扶住額頭,不知不覺間眼淚橫流,低聲哽咽道:“老天,我做錯了什麼?竟這樣的懲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