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神呀,答應我(燕燕於飛)

楔子

無垠的花海,溫柔地懷抱著一座新墳。墳前,孑然站立著一抹纖弱的身影。雪白的衣裙在風中劃開優美的弧度,秀美的麵龐在陽光中漾起一抹柔和的淺笑。抱著一大捧海芋,夏小禾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花束放在墳頭,而後拂起裙擺,側身坐下,將臉緊緊貼上冰涼的墓碑。

從此以後,一切都不再一樣……

清晨,再沒有人將她溫柔地喚醒。

中午,再沒有人聽她抱怨食堂的菜色。

夜晚,再沒有人為她耐心地講解英語文法。

今後的每一個日子,她都是一個人了。

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麵對一切。

“小禾,好好活著,連我的那份也一起活著。終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和我一樣愛你的人。”耳邊似乎又回蕩起他彌留時的話語。

靜靜地垂下眼瞼,一顆珍珠般瑩澈的眼淚滑過秀白的麵頰,滑過努力微笑著的嘴角,滑過剖光的石碑表麵,滲入墳頭那?新土。

“我會……好好活著。”微弱的低喃中,帶著模糊的鼻音,“連你的那份一起,快樂地活下去……”

神未曾應許 天色常藍

人生的路途花香常漫

神未曾應許 常晴無雨

常樂無痛苦常安無虞

神卻曾應許 生活有力

行路有光亮 工作得息

試煉得勉勵 危難有賴

無限的體諒 不死的愛

神未曾應許 前途盡是平坦大路

任意驅馳 沒有深水拒汪洋一片

沒有大山阻高薄雲天

神卻曾應許 生活有力

行路有光亮 工作得息

試煉得勉勵 危難有賴

無限的體諒 不死的愛

夏小禾坐在外語學院學生會辦公室,塞著耳機,望著窗外發呆:神呀,我不要天色常藍,不要花香常漫,不要常晴無雨。我隻要一生平凡的幸福,隻要我愛的人平平安安。神呀,請你答應我。

一手在胸口像模像樣地劃了個十字,叫了聲阿門。說實話,她根本不是什麼信徒,隻是前幾天偶爾在網上看到這首讚美詩,那一刻心頭竟然輕輕一顫。之後,她幾乎每天都聽這首聖歌,聽到特別有感覺的時候,就不知不覺地祈禱著,傻氣地希望這偶爾的虔誠可以感動上天,守護著她和她愛的人。

再也不要承受,失去時椎心的苦痛——

輕輕歎息一聲,夏小禾取下耳機,揉了揉眼睛,抓過一大堆學生會工作計劃,一份接一份地瀏覽著。哎,誰讓她是H大外語學院可憐的,渺小的學生會副主席呢。有時候她自艾自憐地想,她要是主席該有多好,一堆工作全推給副手搞定,愜意呀。

“學姐,院長找你。”學生會辦公室的門前,伸進一張明快的笑臉。

“好,謝謝。”從大堆工作計劃中抬頭,夏小禾嬌美的麵龐甚至比二年級的小學妹更稚氣。

傳話的女生卻並不急著離開,反倒走進教室,神秘兮兮地湊近夏小禾,道:“學姐,你的聲音還是一樣好聽呀。”

“少來。說吧,有什麼企圖?”她的聲音,她自己知道。明淨的音色中,帶點低低的鼻音,不倫不類的,好聽什麼?

“哪有啦?人家說真的啦。”小學妹不滿地嘟噥道。真是的,表麵上和和氣氣,毫無架子的學生會主席,為什麼骨子裏就那麼精,那麼難纏呢?

“哦,好。那謝謝誇獎。”夏小禾輕輕一笑,利落地收拾好工作計劃,隨手鎖進櫃子裏,道,“走啦,我去找院長。”

“啊,等等。”小學妹趕緊追上去,諂媚地道,“學姐,那個……這次與德國哈勃爾大學的交流活動,可不可以讓人家去呀?”

“這件事情外聯部在管,要來我這裏走後門,嗬嗬,免談!”她就知道,這小妮子就這點心思。甩也不甩她,夏小禾“啪”一下將門關上,輕快地走向電梯。

要知道,H大是那種學生自主式學校,除了必須由導師把關的教學任務,學校幾乎完全放手,讓學生自主管理。這樣一來,學生會的權力也就得天獨厚了,什麼誌願者名額,對外交流活動,幾乎都是學生會說了算。作為院係學生會副主席的夏小禾,自然是外語學院學弟學妹爭相巴結的對象。

“學姐,不要啊——”小學妹眼睜睜地看著電梯大門緩緩關上,將夏小禾的身影隔絕在視線之外。

天,她向往已久的赴德機會呀,可不要就這麼飛啦!

叩了叩門,夏小禾推門而入,在院長史明昌的示意下在沙發上坐下。她抬頭望著頭發花白,一臉學儒之氣的老院長,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喚她過來。

“小禾,這次找你來,是為了伊克諾年會誌願者的事。”史明昌笑嗬嗬地看著她,接道,“這次我們學校得到二十個誌願者名額。我希望你作為特派學長帶隊過去。”

夏小禾微微一怔,迷糊地眨了眨眼。伊克諾年會?這樣一個聚集全球巨富的年會又要舉辦了嗎?她明明記得才舉辦了不久嘛。

“那個……上個月程心不是才帶隊去過嗎?怎麼又要開了?”夏小禾摸了摸腦袋,問道。

驀然睜大眼睛,史明昌瞪了她良久,這才歎了口氣,“上個月程心帶隊去的是飛羽杯網球公開賽的誌願者。”

“啊?哦。我明白了。”夏小禾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

“好了好了。你現在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在二、三年級選幾個誌願者帶過去。千萬別給我搞砸了。”史明昌搖了搖頭,無奈道。

“哦,好。那我先走了。院長再見。”夏小禾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問道,“那個……院長,伊克諾年會究竟是幾時開始,在哪裏舉行啊?”

史明昌眼角重重抽了一下,自己的決定真是太倉促了。讓這個迷糊的女娃帶隊實在是個不明智的選擇。

“院長?”夏小禾一步一步蹭過去,咬了咬唇,重新在沙發上坐下,怯怯地道。

耳中聽著明淨而帶點鼻音的語聲,史明昌隻覺得一肚子無奈頓時被憐惜取代。這孩子,他從小看著寵著,長那麼大,幾乎沒有受過什麼挫折磨難。除了……

他皺了皺眉,將那股突如其來的感傷之情壓了下去。勉強一笑,他將伊克諾年會的細節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向夏小禾說了一遍。

夏小禾聽著聽著,忽然跑到史明昌的書桌前,取過紙筆,“院長,借用一下。您再說一遍好嗎?我把它記下來,免得忘記。”

瞪了她一眼,史明昌無奈,隻得重講。他一邊講,夏小禾一邊記,直到一張A4紙被記得密密麻麻,才算將一切交代清楚。

“好了。謝謝院長。”夏小禾展現一抹嬌美的笑容,將紙片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放進口袋。然後起身就要離去。

“小禾,等等。”史明昌叫住她,“坐下來,和外公好好聊聊。”

夏小禾身體一僵,暗暗叫苦,卻不得不再次坐下來,“外公,人家等一下還有課。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家說吧。”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外公偏偏是外語學院的院長,為什麼她偏偏是H大外語學院的學生?這下可好,每次外公以自家人身份叫住她的時候,準沒什麼好事。

“有課?四年二班下一節泛讀課。教你們泛讀的劉老師這兩天不是病假嗎?”史明昌斜睨著她。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的課表,他可是都經手禦批的。

“好嘛。”夏小禾嘟了嘟嘴,不甘不願地道,“聊什麼嗎?”

考慮了一下,史明昌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道:“小禾……忘記那個人吧。你還年輕。”

麵色隱約一白,悄悄咬了咬唇,夏小禾道:“外公,我……”

“小禾,你們係研究生院的陸明遠,他很喜歡你,也等了你那麼多年。試試看,給他一個機會。”史明昌語重心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