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介和尹川走到幼兒園大門口，聽見裏麵一片孩子們歡快的喧鬧聲。進了有卡通圖案的鐵門，段之介殷勤地問門衛：“請問老伯，小三班在哪裏？”
“你們找誰？”
“我們是來看孩子的，叫韓川川，她今天來了嗎？”
“來了、來了，”門衛老伯一臉笑，“那孩子乖巧，每次出門都會跟我說再見。你們去吧，在三樓，他們班主任姓李，另外兩個老師姓……”
段之介趕緊道謝：“謝謝您老伯，孩子的爸爸很久沒看到孩子了想早點見她。”
“哦——”門衛老伯探頭看看站在門口的尹川，恍然說：“像！很像！”
門衛老伯的話在尹川心上激起一陣顫栗，他轉身向教學樓走去。段之介急得大喊：“喂，你等等我！”追上去前抱歉地對門衛老伯笑笑，“你看他急得。”
老伯理解地揮手：“去吧、去吧。”
尹川在三樓仰著頭急速地一路察看懸在班級大門頂上的掛牌，終於看到“小（三）班”這幾個字符，他猛地收住腳步，向裏張望。教室很大很寬敞，布置得活潑有趣，添置的用具都是亮眼的水果色，五彩繽紛、造型別致，許多孩子尖叫著跑來跑去，在兩位老師的指導下做遊戲。尹川看得眼花，不知道哪一個才是川川。
一位年輕的幼兒老師迎出來，客氣地問：“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我、我來看孩子。”尹川有些激動。
“您是……”老師看著他，忽然醒悟，“您是川川的爸爸吧？”他的臉實在很有說服力。
“哦……”尹川不知該怎樣回答。
這時，段之介的聲音突然從身邊傳來：“對、對、對，他就是韓川川的爸爸，能讓我們看看他嗎？”
“您是……”
段之介大言不慚：“我是她幹爸爸。”
他們的說話聲被教室裏的孩子聽見了，於是有些孩子就圍住一個女孩說：“川川，你爸爸來了。”於是，在孩子們中間，尹川看到了一個紮著羊角辯的小女孩，她遲疑地站在原地看著尹川，眨眨眼，還是看著尹川。尹川呆住了。
段之介驚呼：“乖乖！真的很像啊！”
“川川……”尹川抖著聲音，試探地向川川伸開手臂。遊戲中斷，孩子們都好奇地看著川川和她的爸爸。
年長一些的李老師在川川身邊蹲下來，和氣地問：“川川，為什麼不叫爸爸？”
川川詢問地看著老師，委屈地大聲問：“他為什麼今天才來看我？”那神情，活脫脫是當年韓泉耍賴時的模樣。
尹川心頭一熱，慢慢向女兒走去，一邊柔聲委婉地解釋，生怕動作或者是聲音太過分了會嚇得女兒跑掉：“川川，爸爸一直很忙沒時間來看你，前幾天才從外地回來。你能原諒爸爸嗎？”
川川還在遲疑，小朋友們已經嚷成一片：“川川原來你真的有爸爸啊！”
李老師趕緊說：“每個孩子都會有爸爸的。”同時尷尬地對尹川笑笑。
川川神氣地翹起嘴唇：“我早說過我有爸爸嘛。”
小朋友們又說：“川川你爸爸好高好帥啊！”
川川更神氣了，起勁地撲向尹川，大聲嚷著：“爸爸抱！”
尹川敞開懷抱，用力抱緊女兒，眼眶濕潤。爸爸？原來他還是個爸爸！他有個這麼可愛的和自己長得完全相像的女兒！即使不用做親子堅定他也能一眼認定這個女兒是他的！造物主是多麼神奇！
段之介鬆口氣，同李老師商量：“我們能帶孩子出去玩玩嗎？”
李老師回答：“我沒見過你們，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你們不能把孩子接走，除非經過川川媽媽的同意。”
“行！我保證！我們決不會把孩子接走的，就在院子裏玩玩，給他們父女倆照幾張相，順便等川川的媽媽來了一起走。”
“這樣我同意。”李老師轉向開始同尹川說話的年輕女孩，“你給門衛老伯打個電話，把這裏的情況跟他說一下，跟他說川川的媽媽來了才能讓川川走。”
“好的。”年輕老師拿起了教具櫃上的電話。
段之介討好地問：“我們可以帶川川出去了嗎？”
李老師說：“可以了，請原諒我們的慎重。”
“能理解！絕對能理解！”段之介說完了一回身才發現尹川已經抱著孩子出去了，他邊出門邊搖頭，“還是女兒重要，我這朋友兼幹爸爸老被晾在一邊。”
下樓時，被抱在尹川懷裏的川川摟住尹川的脖子好奇地問：“爸爸，你是昨天媽媽和幹媽媽說要偶遇的那個好久不見的叔叔嗎？”
“偶遇？”心內的堅冰被女兒柔嫩的小手和甜蜜的聲音融化了一大半，尹川的語氣柔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川川一本正經地解釋：“幹媽媽說偶遇就是不小心碰上了。”
“他們昨天說要偶遇誰嗎？”
川川肯定地點頭：“是的，說是個很久沒見過的叔叔，我吵著要跟媽媽去媽媽不讓，後來給我帶了冰淇淋回來。”
“冰淇淋？”
“冰淇淋可好吃了，你沒吃過嗎？”
“這麼冷的天你還吃冰淇淋嗎？”
“我喜歡吃！媽媽也喜歡吃！幹媽媽總是買給我吃！我就和媽媽一起吃！不過媽媽不讓我多吃，她說吃多了容易拉肚子。”川川惋惜地饒舌，忘了要問爸爸是不是媽媽和幹媽媽好久沒見的叔叔的問題。
尹川不期然地想起韓泉站在蛋糕店門口遞冰淇淋給他時的模樣，臉色紅潤，笑得像個頑皮的孩子。
段之介的聲音陰魂不散地在身邊響起：“難得有心人。”尹川慍怒地轉臉，他立刻舉起相機煞有介事地擺開架勢，“來，笑一個，川川抱緊爸爸，貼著爸爸的臉，幹爸爸給你們照張相。”川川馬上照做，小手一收，勒得尹川喘不過氣來，段之介憋著笑，趕緊按下快門。
“我還要照！我還要照！”川川小小的身體興奮地在尹川懷裏扭來扭去。
“好的。”溫柔重新回到尹川眼裏，他情不自禁地親了親女兒的臉，“我們照很多很多相片。”
“好！我要下去！”尹川放下她，她立刻小鹿似的跑向滑滑梯，“來呀，我要到滑滑梯上麵去照！”
尹川禁不住囑咐：“小心點。”
川川不知疲倦地跑來跑去，滿院子撒歡，段之介則忙前忙後，累得喘氣，抽空還要向尹川討教：“你說這孩子這麼鬧韓泉一個人是怎麼帶過來的？”尹川不說話，眼神閃了閃。
川川當尹川是萬能的神，不時變幻夢想：“爸爸你會帶我去遊樂場玩吧？媽媽和幹媽媽就帶我去過，可好玩了，不過我也想跟爸爸一起去。”
“爸爸你會做飛機嗎？點點的爸爸就會做，可以飛得很高，爸爸肯定做得更好！”
“爸爸你能晚上陪我睡覺嗎？媽媽很忙，我總是還沒等到她來就先睡著了，爸爸你會不會也要工作到那麼晚？”
“爸爸……”
段之介聽得頭都大了，尹川卻一徑微笑著聽任她的喋喋不休。看著這樣的尹川，段之介欣慰地小聲感歎：“還真是……有個孩子好……”
尹川為川川推動秋千，一邊溫和地問：“川川，你和媽媽住在哪裏？”
段之介又在小聲嘀咕：“好，開始關心了。”
川川很幹脆地回答：“不知道。”
“為什麼呢？”
“反正很遠，每次都是幹媽媽開車來接我。”
“媽媽為什麼要送你來這麼遠的幼兒園呢？”
“媽媽說這裏好，有好多小朋友和好多玩具，還可以學知識，老師也好，教我們唱歌跳舞，我每天回去都會唱歌給媽媽聽，爸爸你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