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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媒六聘,大紅花轎,紅袍白馬,鼓樂鞭炮,賓客滿院,歡天喜地,三拜花堂,美酒紅顏,這一場揚州有史以來最最熱鬧、最最隆重的迎娶婚嫁,使新春中的江南整整歡笑了三日三夜。
大紅花轎迎來新人,紅袍白馬接來一生一世的新娘,歡天喜地三拜過花堂,美酒紅顏醉罷了滿院的賓客,顫著手揭下紅豔豔的紅蓋頭,笑盈盈飲下百年好合的交杯酒,紅紅的喜燭籠住了所有的歡喜激動。
夜深了,人靜了,洗盡所有的人世鉛華,嚐盡一切酸甜苦辣的一雙男女,卻是什麼也不說,隻是十指交纏著,輕輕凝視著彼此含著儼晏霧氣的眼眸,萬千的感慨,隻化為輕輕的一笑,隨著妖嬈的紅燭飄搖在紅紅的幃帳。
十三歲與她相遇兩小無猜嫌,十八歲與她相知青梅伴竹馬,二十歲時與她相戀情定月下竹林……一路走來,一路的笑鬧,一路的歡喜,一路的情愁,一路的悲澀,一路的風雨,一路的癡纏,一路的傷累,一路的失與望,一路的甘與甜……盼啊盼,等啊等,盼穿了無數的白日黑天,等過了無數的冬雪春融,終於盼到了這一天,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啊。
笑,低低的笑,由癡癡凝著的眼眸裏漾滿了心懷。
“開春啊開春,你讓我好等啊。”他低低地笑著,無數的歡喜溢滿了心,所有的所有,皆化為一聲長長長長的低笑,與懷中的她共同分享。
十歲時與他相遇兩小無猜,十五歲時與他相知青梅伴竹馬,十七歲時與他相戀情定月下竹林……一路走來,一路的笑,一路的歡,一路的喜,一路的苦,一路的酸,一路的澀,一路的風雨,一路的癡纏,一路的風霜,一路的甘甜……盼啊盼,盼穿了無數的白日黑天,盼啊盼,盼遍了無數的冬雪春融,終於盼到了這一天,盼到了這一天啊。
笑,嫣然然的笑,由癡癡凝視著的眼眸裏漾滿了心懷。
“矢初,你怎知你不是讓我同樣好等?”盈盈的嫣然一笑,無盡的相思眷戀,都融在這輕盈盈的一笑中。
同樣盼著這一天,同樣等著這一日,誰又比誰少上幾分?
雲鬢高疊,珠環翠繞,紅衣羅裙,眉眼如畫,秋霞瀲灩,紅唇含笑。
癡癡地凝視著懷中的人兒,他忍不住歎息一聲,俯首吮上她笑盈盈的紅唇。
烏發高束,金冠環繞,大紅喜袍,墨眉舒展,雙眼炯炯,開心的笑毫不遮掩地溢滿了厚實的嘴唇。
癡癡地凝視著眼前的男子,她將自己的笑與他的笑相融,心底,是無盡的歡喜。
這個男人啊,這個男人啊。
憶起拜堂時的那一刻,這男人隻匆匆忙忙與她剛剛一拜了天地,便迫不及待地想抱起她跑向這洞房,她便忍不住地嗬嗬笑起來。
這個男人啊,這個男人啊!
剛剛燃起的一室旖旎,被她的笑一下子衝了個幹幹淨淨。
“開春!”陷進火熱情潮中去的男人受不了地呻吟一聲,偏偏又喜愛極了女子的笑顏,隻得停下自己的動作,緊緊擁著她讓她笑個夠,“你笑什麼啊?”現在該是他盼啊盼,盼到頭發也快花白了的、他最最渴望的洞房花燭夜,是他最最開心的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時刻啊。
“我在想啊,”她笑得花枝亂顫,眉眼如花兒一般的嬌豔,傾城絕代的美麗看癡了他的眼,“我在想啊,這明明是矢初第二次做新郎官拜堂成親了啊,怎麼還會這麼手足無措、連行幾次大禮也還沒弄明白呢?”當時花堂中所有人的哄堂大笑她至今還聲猶在耳,不是想笑,而是為他心疼。
“你還敢提?!”著大紅喜袍的人一下子紅了臉,“什麼叫做‘我第二次做新郎官拜堂成親’?!可惡,你在故意笑我是不是?”她明明知道他那次拜堂成親做不得真的!那時他隻顧惱她寧願將他推給其他的女人也不肯和他成親,怎樣行禮拜堂的他根本沒在意的好不好!
“我沒笑啊。”很猙獰的一張臉擺在她眼前之後,她很識時務地合上笑嗬嗬的紅唇,雙手討饒地攬上他的頸子,“我隻是好奇啊,真的隻是好奇!”她強調著。
“好奇什麼?”他依然沒什麼好聲氣,沒有一個男人在被破壞掉得來不易的洞房花燭夜時會開心的,“好奇我怎麼明明同玲瓏拜了堂,卻是什麼又沒有的?”他哼了一聲。
“是啊。”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在窗外看著你和我以外的女子拜堂成親行大禮時,我的心都幾乎快被絞成碎片了?”那種空曠的感覺,每次想起,她都有一種不能呼吸的難受,是生不如死的絕望。
“對不起。”他先道歉,而後哼一聲,努力抑製自己想將這個可惡的女子掐死的欲望,不想自己剛剛成親連春宵的滋味還未嚐過,卻已成了老童子鰥夫,“玲瓏是我妹子啊,我怎會真的娶她?”
“親上加親,不是嗎?”她其實知道他是因為她,卻不肯認輸地說出來,便笑眯眯地附和著他,“我記得老爺夫人可是很樂意呢,再者,你的‘妹子’其實也很喜歡你的呢,是不是?”
“爹娘,爹娘!”他忍不住地咬她一口,聽她喊痛了,才減了一點氣惱,“是我娶妻成親,是我!我爹娘再如何願意,娶妻的人還是我!娶誰做妻子也是我做主!你莫忘了,剛剛你在大廳已經拜過爹娘,他們也已經承認你是我的妻子,是他們的兒媳了!你還喊什麼‘老爺夫人’?是不是想討打啊?”
其實有些時候,他真的希望開春可以少那麼一點固執與驕傲,如果她肯花點兒心思在他爹娘身上,她與爹娘形同水火不容的情景又怎會出現?
“我不要和你吵架。”開春聽他這麼說,也哼了一聲,“我再如何示好,再怎樣努力,我在他們眼裏卻還是微卑的一如草芥,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你這天之驕子的。”她很清楚自己在那一雙今生注定生活在高高在上的老爺夫人眼裏,將永遠是不屑的,不論他們表麵上承認她是霍家的兒媳與否。
這,或許是她與矢初這一生的遺憾吧。
“隻要我們努力著,爹娘總會真心喜歡開春的。”霍矢初不由微微一黯,知道開春說的是事實。
“是,隻要我們努力!”她重新振做起精神,笑著說,“矢初,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讓你那位玲瓏妹妹同意幫你一把的呢?”她雖隻與那位很是討人喜歡卻又有些傲慢嬌縱的表小姐見過幾次麵,連交談也不曾有過多少,卻還是一眼就看出那位小姐是喜歡矢初的,“告訴我嘛,矢初。”她軟聲軟語地朝著他撒上一點點的嬌。
“你啊。”英雄自古難過美人關的,更何況是英雄最喜歡的美人的小小關口呢?
“我和玲瓏才相處了幾天,怎會喜歡上她?”他先解釋最緊要的,小心地瞄了自己的新娘子一眼,見她真的隻是很好奇地在聽他說,才放下一點心來,“你忘啦,玲瓏從小有心悸的毛病,這輩子注定是要與大喜大悲劃清界限的,成親嫁為人妻,從來是不能夠的。”雖為表妹心痛,卻知這是天命,無法更改的。
“那幾****陪她到處遊玩的時候,她就告訴了我,說她這一生其實已經過得夠幸運的了,有慈愛的爹娘,有手足情深的兄長,有愛護關心她的姐姐嫂子,就算她的病真的醫治不好了,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該擁有的、想要擁有的,她幾乎是什麼都有了,這輩子隻剩惟一的一個的心願還想試著去完成看看,那就是想知道嫁人、同人拜堂成親是何種滋味,也好讓她不枉在人世間走了一遭。”他的聲音不由得啞了起來。
“我一直當她是親妹子的,那日聽她說了,我心裏是極難過的。但她的心願我原是不肯替她完成的,可不過幾天而已,我哪裏知道你卻說出那樣的話來?”回憶起那一****與她的淚與傷,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望著她,“我就想,我隻是陪玲瓏外出遊玩了幾日,開春卻會生氣,會吃醋!那麼倘若我拿另一個女子的介入來做文章,開春會不會同意嫁我?”所以,他咬牙下了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