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舞郎 (賈童)
楔子
聖克魯司藝術學院,曆史悠久,聲名遠播。
整個學校的建築中,最最古老的,就是教師辦公區。那幢樓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LILY HOUSE,百合館。它位於學校的北麵,陽光不太偏愛它,喜陰的爬山虎戰勝了歲月,為它古舊蒼老的身軀帶來一絲綠意和生機。
院牆已經斑駁,年久失修,老得不能再老。要不是全校老師的集體反對,它早已經化做一堆殘垣斷壁。
相比之下,學校的教學樓、學生宿舍、餐廳、體育館……無不是全新的氣派建築,連道路兩旁的樹都全部重新栽過。才考入的這一屆新生,看到的是一個全新的聖克魯司,再沒有去過有著青磚木梯,尖頂白牆,哥特或者洛可可風格的老樓。
本學期有莎美樂藝術舞蹈考試,學習期為八天,然後考試。
雖然說這並不是強行要求拿到學分的課程,但是對於很多學生來說,這不僅是一種挑戰,而且是對藝術全新的嚐試和熱愛,所以即使覺得非常尷尬,還是有很多人跑到百合館來,找到負責這門課程的老師尋求幫助。
老師蘇果果穿著一件灰色的呢風衣,瘦削的身形顯得極為優雅,白皙的皮膚,漂亮的臉蛋,已經二十六歲了仍所有男生的夢中情人,女生的崇拜對象。
蘇果果並不常笑,但是即使沒有表情,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還是會讓人被深深吸引。在曆屆學生的傳說中,她曾經是一個冰山美人,可是這樣一個冰山美人,卻有著一頭與性格和容貌完全不符合的火紅色發絲。
對於喜歡穿深色衣服的果果來說,那頭紅發是她的顯眼標誌,也是很多人心目中的一個疑問。敲敲門,聞嘉奇禮貌地步入辦公室,“老師,可以打擾一會嗎?”
聞嘉奇,聖克魯司第二十代學生會掌門人,頎長的身材和不俗的容顏,尤其是那雙翡翠般的瞳眸,使得他在女生中素有“碧眼貴公子”之稱。
窗口邊的果果沒有回頭,兀自盯著外麵的天空,已經黃昏,天色分外美麗,她不忍打破這一刻的和諧,隻是說了句:“請坐。”就再沒有聲響。
聞嘉奇試探著走到窗邊來,和她一起看著天,開玩笑地問:“老師,你在占卜星象嗎?”
“不是,在想一個人。”
“是戀人嗎?”
“沒錯。”漂亮的老師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照相機,對著天空調試焦距,“我告訴你哦,當你看著天空發呆,情不自禁想起的那個人,就是你最心愛的人。”
目不轉睛地看著的人,其實並不一定在你的心目中占據多少分量,如果某一天你雙目失明,就會慢慢淡忘他的容顏;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其實也不見得就有多麼重要,哪一天時間殘忍地撫去了他在你心中留下的痕跡,你就會一無所有。隻有那個在淩晨三點醒來時,看著天空發呆時,慢慢浮現在腦海裏驅之不去的身影,才是伴隨你度過一生的人。
“原來老師已經名花有主了啊,有很多人要傷心了。”
聞嘉奇微微歎氣說,他的確也有點失望,但是這麼漂亮的老師,據說還是政府要員的女兒,如此顯赫的背景和出眾的外貌,沒有人追求那才怪呢。
“老師喜歡的人,一定是非常出類拔萃的名門貴族吧。”
果果笑起來,聞嘉奇第一次看到她笑,實在震驚得不得了,那種心情,好像在深夜時分,看著自己親手培育起來的一朵曇花,即將展開層層花瓣,在眼前綻放般欣喜和享受。
可惜曇花雖美,卻容易凋謝,很快地那笑意就淡化了,她說:“他是很出類拔萃,但是並不是名門貴族,甚至還曾經是政府通緝的要犯呢。”
“啊?”聞嘉奇目瞪口呆,這、這,這也太玄乎了吧。
果果收拾著淩亂的桌子,如果不出她所料,聞嘉奇應該是代表學生會來谘詢八天以後的莎美樂考試的。
“考試自願參加並不強求,考試成績也不會影響到學分和獎學金。你可以到資料館去借一些以往的錄影帶來看,或許有幫助。”
聞嘉奇道謝,忽然發現桌子上有一個相框,裏麵的照片是穿著和他一樣製服的果果,“老師,你也是聖克魯司的學生嗎?這是什麼地方?”照片裏的背景,他並沒有看到過。
“那是舞蹈館,現在已經沒有了,幾年前有一場大火,把它燒掉了。”
聞嘉奇十分意外,“大火?”
果果點頭,拿起照片看了看,“那個舞蹈館,可是被稱為會‘跳舞的旋轉宮殿’呢。”她那一屆的莎美樂考試,就是在舞蹈館舉行的。那年,有個人跳了一場精彩絕倫的舞蹈,讓她一生難忘。
七年前·聖克魯司學園
莎美樂,通俗地講,就是一種異域舞蹈。雖然從名稱上來看,它與《聖經》中用妖媚大膽的舞姿引誘希律王殺死施洗約翰的妖女莎樂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但實際上它的曆史並不長,隻有短短十幾年。作為一種前衛藝術,隻有聖克魯司在普及教授。
莎美樂是對性和生理在藝術表現形式上的探討,但是盡管如此,很多學生還是擺脫不了心理負擔,甚至有人認為這是冠以藝術名頭的淫穢行為。等到考試時,人人都非常尷尬,不知該如何通過。事關自身形象,哪能雲淡風輕?
“我再說一次,這次的考試性質是自由發揮,並不強求人人都要參加。但是作為對藝術的探討,我並不希望你們錯過挖掘自身潛力的機會,更不希望你們誤解了藝術的純潔性。”教師講完了該講的話,抱起講義走了出去。
果果早已神遊出竅,手裏的筆被轉上轉下。一隻手伸到眼前來打個響指,把她叫回現實之中。果果轉臉,對上商聖倫的眼睛。
“你怎麼說?”他問。
“你說呢?”果果反問道,想了想開始收拾桌上的書本。
“可是如果某人決定參加呢?”商聖倫修長的手指緩緩抬起指著隔壁樓的方向,那個總是讓果果咬牙切齒的窗口,悠哉地添油加醋說,“新的挑戰哦,果果。”
“……大不了不接受。”
“可以嗎?”商聖倫支著下頜,那種笑容就叫做皮笑肉不笑。
有時果果會痛恨商聖倫的無所不曉,真不知道他的小道消息是從哪裏來的,連自己和末裔打的賭都傳到他耳裏去了,“那你呢,參加嗎?”
“我中立,先看看再說吧。我又不像某人跟某人打無聊的賭,什麼如果一方參加學校的什麼活動另一方也必須參加,一較高下,否則就是棄權認輸。”
商聖倫收拾好了書,想了想說:“你和末裔打這樣的賭約,有幾年的曆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