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離人心上秋(1 / 3)

果不其然,沒讓阿大等太久,龔長天便急匆匆地衝到手術室門口,揪著他的衣領興師問罪:“你是怎麼搞的?你答應過要照顧她的,你怎麼能看著她……看著她病危?”

“龔先生,請你冷靜一點。”阿大鬆開他的手,瞄了一眼手術室亮著的燈,“她不想活,誰也救不了她。”隻除了他。

即使永不相見,隻要知道她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看著和他相同的藍天,龔長天就已滿足。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未想過要用她的命來抵債。

活下去!秋水,求求你活下去……

他的鼓勵她聽不見,眼前這個高個子男人對她應該有點效用吧!他若沒記錯,同在這家醫院,幾天前,秋水接受了這個男人的誓言,卻將他這個前夫一腳踢飛。

“她那麼愛你,隻要有你的鼓勵,她會為了你而活的。你去跟她說,要她活下來,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來,不能放棄!”

如果秋水真的會聽他的話,現在還會因昏迷被送進手術室嗎?阿大就納悶了,都說他呆,眼前這男人怎麼比他還呆?

難道到現在他還看不出來嗎?未解開心結,誰的鼓勵、誰的愛對秋水來說都是徒勞。

阿大自認不善言談,知道許川川不愛人碰她的手,他拽了拽她的衣角,像那隻名叫小馬哥的狗依賴著它的主人——這個時候心理治療師的能言善辯太關鍵了。

“你去跟他說。”

“說什麼?”許川川瞪他——阿大,你真的是智商超高嗎?居然傻得要我去告訴秋水的前夫:阿大愛的女人其實愛的人……是他?

好複雜的關係,人心複雜,人心產生的感情更難理解,這不是她擅長的範圍。為了大塊頭,她願意一試。

“龔長天,這麼說吧!秋水需要阿大的照顧,也需要借用這個笨男人把你趕走,就是不需要他的愛。”

大塊頭明明就知道,為什麼還願意守護著她呢?難道這就是愛?

許川川苦笑,她摸出一支煙,既然不能抽,就這麼夾在指間也好。有了它,起碼她不再是孤單一人。

曾經以為,有了大塊頭,她不再需要煙,到頭來才知道大塊頭需要的不是她,她能依賴的仍隻有煙。

早就知道她的手是抓不住任何想要的愛,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

她蕭條的神色阿大收在眼底,靜靜地望著她不敢多言,已經很擔心秋水的龔長天還要撥出空來仔細醞釀著許川川話裏話外的意思。

三個人默默相對地守在手術室外,手術台上的那個人卻早已向自己投降。

她放棄不要緊,可苦了沙臨風。做完各種檢測的結果是……他的心更沒底了,“怎麼會這樣?”

生怕是自己不夠專業,沙臨風要護士召集其他醫生。

不一會兒,醫院裏所有外科的頂尖人士,專門研究腦科和治療腫瘤的權威全來了,進進出出這麼多人,看在龔長天眼裏更慌了。

拉住趕巧出來的護士,他急紅了眼,“秋水……秋水她怎麼樣?”

“醫生正在裏麵,請您保持安靜。”

安靜……要他怎麼安靜?手一伸,他向許川川討樣東西,“給我支煙。”

許川川以一個醫務工作者的身份正經八百地告誡他:“這裏是醫院,不能抽煙。”

這話從她嘴裏出來讓人極度缺乏信任感,龔長天搶下她手中那支帶著人體溫的香煙塞進進了嘴裏,“有火嗎?”

“啪噠!”阿大手握的打火機燃起一小團溫暖的火焰。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許川川不解,以端木大循規蹈矩的個性不該染了她的壞毛病。他不是三天兩頭勸她戒煙嘛!難道他這個單純的雨人被她這個壞人傳染了?她抽了這麼多年煙,也沒聽說抽煙還有傳染的。

阿大木愣地搖著頭,“我不抽煙,你抽。”

因為她抽,所以他隨身攜帶打火機,即使他希望她能早早戒除煙癮。

他們之間暗潮洶湧,雖然龔長天不想花心思研究,但也看得出來個中糾結。隻是不懂,既然如此,端木大為什麼還要答應照顧秋水一輩子?

難道真如許川川所言,秋水愛的仍然是他這個過期前夫,隻是用端木大做擋箭牌?

煩啊!

比他更煩的是沙臨風,看著專家統一給出的診斷結果,再瞥一眼手術台上離死不遠的女人,這一刻沙臨風真的很想用開顱工具撬開她的腦子,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麼。

燈滅,人心卻湧起無限希望。

“她怎麼樣?”首先衝到沙臨風麵前的龔長天難以掩飾自己的擔心。

緊接著秋水被推了出來,從她健在的頭發來看……手術沒能執行?

難道說她已被判死刑,連手術都省了?

可怕的想法一個接一個盤踞他的神經,龔長天心亂如麻地追了上去,“我要去看她。”

沙臨風長臂一伸,擋住他的去路,“我想,在你去看她之前,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談?談什麼?是不是秋水……

龔長天合上雙眼,極力排斥她將要死的念頭。

對一個人的生死有這樣的痛苦,說龔長天對秋水半點感情都不剩,誰信啊?兩個相愛的人到了生死關頭仍然不肯原諒對方,坦然麵對內心真實的感情,他們懲罰的到底是對方,還是他們自己?

沙臨風忽然決定對許川川放手,明知道她愛的不是他,再強求下去是折磨,不是偉大。他願意以朋友的身份守在她身旁,總比用盡一切辦法把她追到手來得明智。

做手術能做出這份認知?他也算獨一無二的外科醫生吧!

“川川,你的治療室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下麵的話在心理治療室談會更好一點,起碼發瘋還有緊急藥水可以讓龔長天冷靜下來。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專業配合,川川。”沙臨風自認對人的心理認識這塊,他才疏學淺。

許川川點點頭,領著一行人走進她的治療室。

這裏還跟以前一樣,卻有很多個星期三的下午,阿大不曾來過了——他曾是許川川的病人。

“坐!”沙臨風要跟龔長天談的第一個問題是,“如果秋水不是病得快死,你不會再來見她,也不會原諒她,是嗎?”

龔長天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許川川代為補充:“我曾為秋水做過催眠,發現她對你母親去世的事很內疚。我大膽假設一下——龔長天,在你的觀念中秋水就是害死你母親的凶手,對不對?”

這樣就很好理解沙臨風的提問了,“你希望秋水一命償一命,隻有她死,你才會原諒她間接害死你母親的事。”

“不是這樣的!”

龔長天茫然地搖著頭——他希望她死嗎?不!當然不,他要她活著。

“那你能原諒她間接害死你母親的事嘍?這太好了,我們看得出來,你愛她,她也愛你,再加上你們還有一個共同擁有的兒子,對嗎?趕緊複婚吧!”心理醫生的循循善誘在許川川的作為下有時候更像設下陷阱等著當事人自投羅網。

龔長天跳了下來,“我們沒辦法繼續生活在一起,這不可能……”

“因為你潛意識裏認定是她讓你母親死掉的。”沙臨風雖不是心理醫生,也能下這樣的專業判斷。

“你無法原諒她,所以你提出離婚。”許川川更是三八地拿人家夫妻倆的感情問題開玩笑。

兩個人相視一笑,你一言我一語,繼續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從那時起,秋水就認定除非她死,否則你永遠不會原諒她,她也永遠得不到你的愛。”

“事實上,她的想法並沒有錯。”許川川更加確定世間的男人有時的想法很變態。

“然後她的腦子長了一個瘤,她開始時不時地暈倒。那個瘤壓迫她的神經,讓她出現肢體僵硬現象。再然後,她開始胡思亂想,覺得就這樣死掉也不錯,起碼能換得前夫的原諒,說不定臨死前還能再度擁有他的愛。”

許川川的判斷讓沙臨風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要不是幾位專家的綜合會診,他死也想不到真相竟會是這樣,“你怎麼會知道秋水的腫瘤是良性的,她之所以病得這麼重,出現惡性腫瘤的症狀,完全是因為她的心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