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站起來,麵露不豫之色。
“陸開,把你大師兄扶到內堂去休息吧。”
男人臉上冰冷的笑容突然擴大起來。“真是可笑。”
“什麼意思?”
“因為那個人就要死了,扶著一個死人去休息,不是件很可笑的事嗎?”
老人一把拉過傷者的手腕,細細把脈。
“爹,大師兄他?”旁邊一個漂亮的女孩急促地詢問,關切之情顯而易見。
老人的眉緊皺著,雙眼中是一片化不開的凝重。
“爹,究竟是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
終於,老人放棄了,他放開手,為難地搖頭。
女孩一聽此話,麵孔刹時變得慘白。倏地,她抽出劍,銳利的劍鋒直指那個容貌俊美行事卻心狠手辣的男人。
老人大喝一聲:“青兒,不得無禮,還不給我退下。”
“可是,爹,大師兄他……”
“你大師兄他尚有命在,你胡鬧什麼。”天山老人強忍著悲痛說,“少俠,是不是在下的這個徒兒曾有冒犯之處?更或者是本派在不知情之處得罪了少俠,而引起少俠的不快,如若果真是這樣,老朽在此向小公子告罪,並請小公子行個方便給我們解藥。”
“可笑,真是可笑。”冷冷的表情絲毫未變。
女孩子惱羞成怒,她嬌喝一聲:“有什麼可笑的。”而那白發蒼蒼的天山老人也顯出不快之意。“將死之人,卻盡顧著旁人的生死,豈不可笑。”
“你胡說。”
“怎麼,你不相信,”男人提起了劍柄,看著劍鋒上殘留的血跡,“不相信我的本事,還是不相信這把劍的能力?不過,沒關係,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它會證明我才是對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死,無一幸免。”
在場所有的人都為他言辭中的森冷而驚詫萬分。他們似乎都感到了一種不詳的預示。死的預示。
“師傅,我好痛,好痛,像火燒一樣。”
“大師兄,大師兄,你怎麼了?”青兒抱著她的師兄,流著眼淚叫著。
然而就在下一刻,青兒頓覺眼前一花,當她轉過神來時,卻發現懷中的人已經失去了呼吸。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青兒神情木然。
“我隻是在幫他,既然那麼痛苦,不如早些離去。”
老人雙目赤紅。他拔出背上的長劍,而周圍的人也都紛紛取出自己的武器。
“你既然執意要跟我天山一派過不去,那老朽隻好得罪了。”
男人隻是斜眼看他們一眼,藐視地、冷淡地,“你們一起上來吧,因為我不是來切磋武藝的,我是來複仇的。”
在那一時,那一刻,看著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天上老人突然就想到了另一雙相似的眼。眼的主人,有著最美的豐姿,有著絕代的容貌。終於,他想起他是誰了。
“你是藍姑娘的那個孩子,裴硯。”
裴硯看著門外飛揚的雪,冰冷的眼中首次有了一點溫度。“難得,真是難得,居然還有人會記得這個名字。沒錯,我是裴硯,是藍蕊的孩子,也是當年被你拒於門外的那個孩子。”
他提起劍,飛身縱起,劍尖滑動,揮出無數的劍花。狠厲的劍招,毫不留情的打法,步步都要置人於死地。
鮮血四溢。
就是天山老人自己胸前也挨了致命的一擊。他躺在地上,喘著氣,大口大口地吐著血。
“我不懂,當年……你,還有你娘,是因為我們的求情,才得以保全性命……就算你要報當年將你拒於門外之仇,可哪裏……”
“你錯了,我來複仇,不是因為你們初時的設局陷害,也不是因為你後來的拒絕接納。我的仇,我的怨,恰恰是你們的搭救。你們一時的所謂的好心,卻給我還有我娘帶來了永遠無法抹平的傷痛,這些,你懂嗎?你們,怎麼可能懂!”淒厲的笑聲,如幽靈般來回穿蕩。
這無盡的痛,是沒有人會懂的。
“既然是你們一手促成我痛苦的根源,那麼現在自然該由你們來還。”
“爺爺。”
一聲細聲細氣的呼喚,突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老人驚恐萬狀地看著那個正蹣跚朝他走來的孩子——他們家惟一的血脈。
“放過他好嗎?”他哀求著。
裴硯搖頭,“我說過,這裏的人都要死,即使他隻是一個孩子。”說話間,他已來到了孩子的身邊,他閉上眼,將劍刺了下去。
“青兒,我的孩子。”老人慘叫一聲,即刻斷了氣。
裴硯睜開眼,看著麵前的那一幕,一向冰冷的眼竟有了微微的潮濕。地上,青兒正環抱著那個孩子,她身體裏流出的血沾滿了孩子全身。
她是在救那個孩子嗎?可為什麼?這就是所謂的親情嗎?真是個愚蠢的女人。
“放……他。”青兒斷斷續續地說著話,“求求……”可惜,話還未說完,人就已經先去了。
“好,既然,你已經用性命交換,那我就放了他,不過,活得成活不成,就看他的命了。”
他推開門,走進了門外那一片風雪世界。
門裏,還依稀傳來小孩子軟軟的童音。“姨娘,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