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旭震驚:“你怎麼知道了?!”
蕭念苦苦的笑了,“我自己去查了,書、網絡,那些基本的臨床症狀我都有體現。”她把褲子拉高一截,大腿上麵好幾塊青紫色的淤痕,“看,這是我剛剛不小心在桌子邊上撞的,馬上就淤了這麼大一塊。”這一段時間刷牙都會牙齦出血,而低燒也持續了好幾天沒退了,蕭念隻是沒有說出來,既然大叔瞞住了病情,她也隻能裝做不知道。
董旭望著那些刺目的青紫,想伸出手去觸碰,又停住了,握緊了小九的手:“沒有這麼嚴重,醫生說,現在隻是類白血病反應,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到時候可能還要再做一次骨髓穿刺檢查染色體和基因,所以,還沒有定論,我們還有很大的希望。”
雖然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可真相被告知的時候,打擊還是在想象之外的大。蕭念微微顫抖了,拚命忍住自己的眼淚,不能哭,要堅強,不能開口,怕“阿旭”那兩個字一出,情緒就崩塌了。
董旭看著女孩垂了頭咬緊下唇,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摔落下來,再也忍不住,站起來把她抱在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心:“別怕,別怕,還有我。”
馬大姐在客廳聽見書房裏小九“哇——”就放聲哭了,想了想還是過去敲了敲門探頭看,董旭把唇貼著小九的發輕輕廝磨,眼底是深沉的痛楚。馬大姐便悄悄的退開了,半晌歎口氣搖了搖頭。
這些扯不清的家務事、感情事!大姐在一邊看了這麼多年,有什麼看不清?隻是看在眼裏,就放在心裏,身處其中,又置身事外。不是大姐不想管,是管不了,沒人管得了。
隻有等當事人們自己想清楚了,下定決心了,才能有外人插嘴的機會。大姐隻能幹著急。
蕭念叮囑大叔:“反正也瞞了這麼久,幹脆就一直瞞著吧,別讓莫扉君她們知道,就說……就說我貧血很嚴重,必須休養好了才能繼續上學。”
董旭摸了摸小孩的頭:“好。”
不能讓大家擔心,不能讓朋友去了外地也不安心。小九希望能平緩的維持過這一段時間,直到再也瞞不住的時候。
莫扉君對於自己到頭來還是要一個人去B城上學的狀況表現出了巨大的失落感,她站在蕭念麵前一字一頓的說:“蕭小九,你不守信用。”
然後一陣風似的刮到醫生辦公室去:“羅醫生,請你快點治好蕭念的病!她還要跟我一起去上學呢!”羅醫生親切的請她對麵坐下了,開始細細的向她解釋“病去如抽絲”的道理,說治療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能急,更不能亂來,不論是患者還是親友,都要保持一個穩定的心態……把莫扉君聽的直不耐煩,又一陣風似的刮出去了,剩下羅醫生坐在那裏,斂去了笑容。
作為一名醫生,長年坐診血液腫瘤專科,已經接觸過數不清的悲傷的生命。雖然現代醫學昌明,設備越來越先進,技術越來越高超,但依舊無法阻止種種惡疾對人類的狙擊。並且那些病原病理是隨著醫學的進步而一起進化的,甚至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勢頭。他看著那些重症患者的年齡層逐漸降低,來就醫的小孩子越來越多,他除了盡可能的提供自己日益精湛的醫療技術,再也做不了別的。
包括同情。
醫生隻有冷靜的大腦,和冷靜的心。
莫扉君衝到走廊上的時候,差點和董旭迎麵撞上。董旭扶住她說“不要在醫院裏麵跑,很危險”,莫扉君到底沒把那句“都是你沒照顧好小九!”說出來,隻能憤恨的剜了大叔一眼,扭頭走了。董旭從那對大白眼裏居然能看出了深厚的暖意,一時感動了。
莫扉君發泄了一圈,回去抱著小九,頭埋在她的頸窩裏:“我很擔心你……”
蕭念伸手回抱死黨,眼淚奪眶而出,又急忙忍住了,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沒事的,不就是一年的時間嘛,再說還有很多長假,你可以經常回來看我,或者我去找你玩……”
“你要快點好起來……”
“嗯!你放心。”
莫扉君把臉埋在蕭念的衣服上蹭了蹭,抬起頭來,兩個女孩麵對麵看著,都笑嘻嘻的。
隻有微微泛紅的眼眶,其餘的痕跡都看不見了。
兩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命運這種東西,常常會在人們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轉彎,沒有預兆,更不會提前通知,人們隻能眼睜睜看著,任憑有多麼激烈的想法,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現實。
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大抵如此。
莫扉君在很久以前就曾豪氣幹天的對她家老爸老媽說,她要單槍匹馬走天下,拖家帶口的出遠門這種事情是堅決不要幹的。
莫爸莫媽不愧是養了這樣一個女兒十幾二十年的莫爸莫媽,他們不跟女兒起正麵衝突,知道當麵叫板隻會撞痛大家的鼻子,搞不好這腦後生反骨的丫頭給他們玩一招半夜私逃,也是很有可能的。不,以莫爸多年的經驗,他得出了女兒大概連半夜私逃都不屑於,大白天當著兩老子的麵堂堂出門的比率反倒更大些的推測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