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出遊(3 / 3)

“很好。”費爾頓露出笑來,“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是最具法國特色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黃可檸禮貌地含笑點頭以表示接受和感謝,心中早已冒出一個個完全無法令她激動的景點名稱來——凱旋門、巴黎聖母院、香榭麗舍……最具法國特色的無非也就是這些地方了。

葡萄園!

費爾頓所說的最具法國特色的地方竟然是他的葡萄莊園!如果不是要顧忌公司的形象,她真想甩著手中的小肩坎,衝著眼前那層層疊疊由葡萄葉累起的綠波大聲呐喊!

“在我眼中,法國最美的地方就是這裏,盛產世界頂級葡萄酒的莊園。”費爾頓自豪地望著那掛滿了累累碩果的葡萄藤,雙眼中的精明被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情感所取代。

“費爾頓先生,謝謝你,謝謝你帶我來到這裏。”沒錯,這也是她眼中最美的地方。這個她以為自己已經失之交臂卻正震撼著她心靈的地方。

費爾頓細細端詳著眉眼中藏不住開心笑容的黃可檸,雖然已經知道答案卻還是開口問道:“姑娘,你是真的喜歡這個鄉下地方?還是正在心底暗罵我這個老家夥不帶你去看凱旋門不安排你去香榭麗舍喝杯特濃咖啡?”

“特濃咖啡哪裏不能喝?可這藍天白雲下畫一般美麗的莊園卻不是隨時能看到的。”黃可檸感慨著,雙眸貪戀地望著眼前的葡萄園,這一切與她心中那美麗的電影片斷不斷融合重疊著,讓她心靈和視覺都獲得了巨大的滿足。

“現在正是葡萄收獲的季節。你如果喜歡,也可以卷起袖管拿起工具和莊園的工人一起摘葡萄。”費爾頓開心地提議著,很為眼前這個東方女孩臉上由衷的喜歡而滿意,“不過別指望工頭會付臨工費給你。”

“我也可以進入莊園裏和大家一起采葡萄?”她幸福得快要冒泡了。這不是簡單的農家樂,這裏是波爾多,頂尖葡萄酒的盛產地,她親手采下的每串葡萄都有可能會化作一段不平凡的傳奇。這是多麼美好而不可思議的事情。

費爾頓衝黃可檸點了點頭,“去盡情地享受吧。”

有了莊園主的首肯,忙碌的工人中立刻有人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指導黃可檸綁上頭巾,紮上圍裙,挽著提籃穿進了枝葉繁盛的葡萄園中。

她仰頭,望著那藤架上一串串沉甸甸幾乎壓彎了枝條的果實,即使枝葉如此蔥鬱,陽光卻總有辦法將它漂亮的金色覆上紫絳色的果實,為它們染上一抹上天專寵的顏色。

黃可檸同工人們一起一刻不停地勞作著,眼看著一籃籃的葡萄被工人們除去蔓條,一顆顆圓嘟嘟地滾入到那與她比肩的大桶內,她所獲得的成就感絕不亞於工作所能帶來的。

就在太陽的金色漸漸轉為金紅色時,一位熱情的法國大嬸衝著黃可檸歡快的大聲道:“姑娘,歡慶的時候到了。”

歡慶?歡慶什麼?

她還想問個清楚,雙手卻已經被人一左一右牽起,兩位年齡與她相仿的女工拉著她奔向不遠處的巨桶。

當那直通巨桶的梯子出現在她麵前時,她恍然大悟這歡慶是指什麼。是踩葡萄的時候!用人力將葡萄化為醇濃汁液的時候到了。

她興奮地卷起褲管,同眾人一起躍入到那片紫紅色的海洋中。

工人們雖然大多並不相識,卻在此時此刻都心有靈犀地拉起了身邊人的手,毫無隊形可言地在雜而不亂的歌聲中用力地踩踏起了腳下的葡萄。熱鬧的畫麵、令人沸騰的歌聲和腳下粘粘滑滑的觸感,一切都是那麼新鮮而有趣,一切都是那麼陌生而親切。

黃可檸正在興頭上,腳心忽然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啊!”她一個站立不穩,眼看整個人就要跌入到葡萄中時,腰間猛地被一股力量拉住。

“當心。”

標準的中文並不足以讓她驚訝,真正令她驚訝的是這聲音是那麼熟悉!熟悉到了讓她不由自主地將它與一張秀氣幹淨的臉孔聯係在了一起。

她不敢叫出那個名字,怕是自己在這嘈雜間誤聽了什麼,可是雙眸卻已經快速地鎖定住了那個仍然攬著自己腰的男人。

一觸到那雙淡然的黑瞳,整個人都仿佛被人點住了穴道一般。刹那間,所有的歌聲都消失了,所有的紫色都淡去了,她所能感覺到的隻有自己越來越強烈的心跳聲!

竟然真的是他!鍾析!

她和他,竟然在波爾多,在葡萄莊園,在這裝滿了葡萄的大桶中重逢了!

鍾析在見到被自己所“救”的人的廬山真麵目後顯然也怔了怔,不過很快麵色就恢複了平靜。

難道他不記得自己了?還是僅僅隻是覺得自己似曾相識卻已經淡忘了彼此相識的種種?黃可檸所有的意外和緊張在他平靜的表情下又漸漸轉為帶著擔憂和不確定的揣測。

“黃小姐?真巧。”

她懸起的心這才算稍稍平緩了些。他沒忘記自己。可是在確定他仍記得自己之後,她又開始失望起來,他既然記得自己,為什麼半點也沒有震驚更沒有像自己那樣瞠目結舌,而隻是淡淡的一句“真巧”?這不是在逛街時馬路上的偶遇,也不是在某個冷餐會的相逢,這是經緯稍稍偏上幾度,時間前後相差一天就都意味著錯過的相逢。

“原來……”張愛玲那句“原來你也在這裏”差點脫口而出,不過她很快就責備起自己怎麼會想起這句話。眼前這個人不是況凱捷也不是她在苦苦守候癡癡等待的人,這句話完全就不適用於眼前這個情景,他和自己……隻是點頭交罷了。她慶幸自己沒有將這句話的宣泄出口,於是她連忙改口:“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世界其實並不像我們以為的那麼大。”他微笑道。

她細細咀嚼著這話中的意思。他是想說彼此之間的重逢是理所當然的?還是想說這次的偶遇其實驗證了“世界越來越小”,也就是“重逢並沒什麼大不了”?這完全是兩個含義截然不同的解釋,她凝望著他,到底他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姑娘小夥,別鬆懈了,快點唱起來跳起來!”有女工高聲吆喝著,於是桶內的人們再次沸騰起來。

正當黃可檸要去牽身邊一位歐洲小夥子的手時,一隻修長幹淨的手搶先一步握住了她的左手。

“摔進葡萄汁裏可不比拉傷好受。”他轉頭,衝她眨了眨左眼,在熱鬧歡快的旋律中牽著呆若木雞的她一起融入到了音樂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