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2 / 3)

卜星係的眼神沉了下去,手腕漸是緊捏了起來。

“我不會放棄她,總有一天我將不是一廂情願。”他的腦際出現一張清雅黠秀的容顏,自從三年前在天山受重傷為她所救後,他的一顆心便係在了她身上,生平第一次向人提出保護的承諾,沒想到竟遭來毫無猶豫的拒絕。

“絳汐心裏沒有你。”花綢繆看他黯淡的臉孔,不禁放軟了口氣,“她不會為任何人而阻絆,你這麼聰明,怎麼不會從你白白虛耗三年了的時光裏得出早已預埋的結論:你留不住絳汐?”她歎了口氣,“這樣的夾纏不清,你不怕有天讓絳汐對你的一點容忍也變成厭惡嗎?”

一句話仿若戳到了卜星係的痛處,他臉一白,霍地站起身來,有絲狂亂地喝道:“別說了,我還是不會放棄她。”

他還沒說完,晃動的身形已掠入茫茫暮藹,遺下呆立的花綢繆,無奈的雙眸帶著深深的歎息……

“賭館每天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其實你不用留下陪我的,方大哥。”

方浮泛沉穩地笑了笑,“賭館的事其實由浮漂打理便足足有餘,至於我,隻不過有時查查賬戶,每天例行巡視賭場一圈便行了。現在拉住你下這閑棋,愚兄倒是擔心耗著你的時候。汐妹,你總不會不成全愚兄的一片偷閑之心吧?”

任絳汐好笑地望著他,伸手下了一著棋,方浮泛立時雙眉一挑,迅速地在盤中下了一顆黑子,恰好賭死了她七八顆白子。方浮泛搖了搖頭。

“汐妹,你精神並不集中。”

任絳汐回避了他銳利的眼神,抱歉說道:“我是分神了。”

方浮泛定定地瞧了她一下,有種苦澀失意的情緒在心中炸開。綢繆料錯了,絳汐並非無情無欲,隻是她太過於自斂自己的理智,不輕易便愛上罷了。

樓上隱隱傳來的囂鬧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也得以消彌了剛剛升起的尷尬氣氛,不一會兒一個臉色青白的中年漢子被扶了進來,扶者正是方浮漂,他臉上的表情又驚又急,朝任絳汐叫道:“絳汐,快,快來給六叔看看。”

任絳汐過去,出力將六叔扶於榻上。方浮漂指了指六叔的胸口,任絳汐一指挑開他胸口衣裳,隻見他的左胸赫然印著一個紫黑手掌印,青慘慘甚是嚇人。

任絳汐倒吸了口氣,“青砂掌。”她驚道,連忙從懷裏掏出幾顆白色藥丸,捏著六叔的下頜喂他吃了下去。

“青砂掌是十分常見的掌法,它的威力因人而異,若是平常武夫使起便像花拳繡腿;但真正的內家高手使將起來,輕易便可奪人性命。”她拿出一盒銀針,回頭吩咐道:“我先為他活血去淤一番,你們回避一下。”

方氏兄弟聞言步出房間,轉至大廳,詫異地發現花綢繆早已在那裏等待。

“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來侃爺賭館踢台?”

方浮漂灰著一張臉,其實這件事說出來,自己臉上也不甚光彩。

“今個兒賭館進來一位龍姓客人,一出手數千兩的大手筆,引得館裏兄弟下注連連,沒想到這龍姓竟是位賭國高手,局局勝出地卷走館裏數萬兩銀子。六叔輸得急了,暗中使了老千,給他一眼挑破,起了口角,六叔胸口上這一拳,但是讓那龍姓客人的手下補上的,若不是我見機得快,六叔的這一對手掌,差點也被挑了。”

想起那男子強悍的氣勢,方浮漂至今仍餘悸在心。方浮泛皺了皺眉頭,“以你的見地,竟看不出那客人是什麼來曆麼?”

方浮漂搖了搖頭,歎道:“侃爺賭館這次栽的跟頭可大了。”

“六叔也忒糊塗。”方浮泛眼神飄向內室方向,“希望他可以脫險無虞。”他圍著桌坐了下來,上麵放了一壇酒,未揭泥封已逸酒香,是瓶好酒。

“呃!”花綢繆一掃緊繃的氣氛,指指那瓷酒,“百年的‘茴草玫瑰露’,是難得的佳釀呢!反正下麵賭館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事了;絳汐的本事,你們仍信不過麼?與其在此枯等,不如喝它一杯。”

花綢繆又從身上錦囊掏出兩對白玉環杯,“好酒配上合適的甕杯才增色味。”

賭客嗜酒,給花綢繆這一鼓動,連沉穩的方浮泛也心動,方浮漂不客氣便揭去泥封,頓時滿室酒香四溢。把酒注入白玉環杯,瑩潤的酒色呈槳狀,眾人不及待輕呷了一口,許久才叫出一聲好來。

轉眼兩三杯下肚,任絳汐才從內堂走出,他們三人迎了上去。

“怎麼樣了?”

“再細細調養兩個月,便沒甚大礙了。下手的人也忒霸道,六叔的這條性命,算是撿回來了。”她皺了皺眉頭,不知道侃爺賭館遇到了什麼麻煩。

方浮泛安慰了幾句,方浮漂端起酒有點悶悶地正待喝下,任絳汐突地一把奪過那酒杯,喝道:“這酒不能喝,有毒?”

三人同時驚呼了一聲,花綢繆武功較弱,已隱隱感覺不對。

“十香軟骨散!酒並未開揭,怎麼會這樣……”

在她微顫的聲音裏,她的身子軟軟無力地垂了下去。

任絳汐兩眸一張,肅冷的氣息表露無遺。

“誰?給我滾出來,什麼事竟不能光明正大地衝著來,學那下三濫之人耍這卑鄙的手段?”

遠處縹緲的一聲簫聲回答了她的疑問,此時月兒已低低懸掛於天際,清幽幽的月光由慘淡的月兒發出,映出一室詭異。

“卜星係。”方浮泛倒吸了口氣,平素泰然自處的臉上現出惱恨驚急的神情,挪動漸軟的身軀擋於任絳汐身前。忽然一聲嘲諷的“嘿嘿”聲起,一條快速詭魅的身形自半啟的窗口逸了進來。

“著了我的道兒,還想逞什麼英雄?”鏗鏘的金屬撞擊的冷謔隨定立的身影傳了來,正是月下簫魔卜星係。隻見他收起黑簫,一對眼目不轉睛地望著一臉寒霜的任絳汐。

“卜星係,我竟小看了你那好不要臉外加特種卑鄙的纏功。”

花綢繆喊叫了道,滿是惱恨的臉上卻沒一絲惶恐的味道,反而滿含興味地瞧著任絳汐冷凝的臉——任何人惹惱了絳汐,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卜星係當然也不會例外!

她的叫聲隻引來卜星係淡淡一瞥,那張臉始終對著任絳汐。

“任你走到天涯海角,我終究是尋著了你。”

任絳汐將方浮泛扶入椅中,無畏無懼的臉瞧也不瞧他一眼。

“我並沒躲著你,是你的業障使你總難趕上我的腳步。”

卜星係瞬間有絲慘然地回想起三年來自己每每撲空的際遇,無論如何,最後是他贏了不是嗎?他突地橫持起黑簫,嗚嗚咽咽地吹起一曲。曲罷,盯住任絳汐問道:“怎樣?”

“簫律者,太高亢則不抑揚,太淒涼則流於訴怨,都失去了吹簫養情怡性的目的。卜先生,你吹簫的技藝又退步了。”

卜星係臉色一白,她一針見血地評述道出了他簫韻中久無法自破的弊症。—隻見她緩緩踱出一步,“卜先生,你這是何苦呢?我任絳汐又不是什麼天仙絕色,就算是,你又何必強求一顆不會屬於你的心?以致不擇手段?”

“哼,我卜星係想要的東西,不到手我是永不會放棄的。”

“就算是這樣,你有什麼事盡衝著我來便行,你又怎麼暗算到我的朋友頭上了?”

卜星係一震,聞出了她話裏攤牌的意味,有種苦澀驚惶的情緒在心中漸釀生成。

“那是他們綹由自取,他們的存在,會阻著我帶走你。”

任絳汐搖搖頭。

方浮漂破口大罵道:“好不要臉的黑簫老魔,也不自省一番自己的德行,你有哪點配得上絳汐了?竟妄想染指絳汐?告訴你,就是輪到我大哥也輪不到你,你連為她提鞋也嫌不配!”

卜星係冷嘲地掃過方浮漂,而後定在了方浮泛臉上,隻見往日沉斂的臉上此時浮現不容忽視的深情,炙熱地隻傳向任絳汐。任絳汐吃了一驚,有絲明了,但隻能抱以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