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傻姐找上門(1 / 3)

青山多睿姿(我的女王係列之一)(於佳)

前言 我的女王

新係列的開始,照例是要說上幾句的。

三本以上的係列故事,我寫過一些——《澀世紀傳說》是章節故事,三個主要人物寫了十六本之多;《帝王書》雖分為五本,卻是兩個人物為主線,雖然前三本各有各的主角,其實整部故事還是寫那兩個人。與這次的係列最相似的便是《我是妖精我怕誰》了,每個故事單獨存在,貫穿始終的,《我是妖精我怕誰》中是幽靈小鬼,而這個係列裏則是一盞青燈。

介紹下這個係列的獨到之處吧!

故事的開始便說了緣起,九世聖女為一盞青燈動了凡心,亂了修煉。聖女被罰下界為人,與青燈一道經曆人世情之苦、愛之難。

佛祖讓青燈每一世以卑賤的身份或心靈出現在轉世的聖女麵前,遂這個係列名為《我的女王》。每一世聖女都要割舍掉身上的一樣東西,換言之,每一世的愛於男女主角而言都是殘缺的。

為什麼會用一盞青燈做引子呢?

不知道各位看官也沒有看過我前幾年的一本書——《流火飛金》,還記得裏頭那個呆頭呆腦、緊張兮兮,還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的小和尚嗎?

他叫什麼來著?

賓果,答對了,他就是青燈。

沒想到吧?我挖的坑在這裏等著你埋土呢!

楔子 九世聖心許了誰

她是人世間輪轉九世的聖女,守護著世間的至聖至純。

第一世她尚為女童,隻因家貧,父母將她賣給了鄰村的大戶。以為雖為奴婢到底能混得口飯吃,孰料那年桃花汛黃河發大水,主人家將她作為童女獻給了龍王爺。她一生的聖潔獻給了漫漫洪水,托予那她生未能見、死未能知的龍王相公。

第二世她是族中聖女,至高無上的尊榮隻為守護至高無上的真神。她將一生的聖潔獻給了她從未看見的庇護,又有誰曾想過要來庇護她呢?

第三世她守著病榻上的老父,這一守便是十年。十年光陰,女子的青春能熬過幾個春去春又回,蹉跎了十年,她便就此錯過了一生。她用這一生的聖潔換來了一塊孝女的牌匾,終究在歲月裏化作塵土一撮,但尋不見。

第四世的她剛定了親,正尋摸著趕在年前把婚事給辦了,孰知立了秋,她未曾謀麵的相公便一病不起,眼見著尚不及衝喜,她就成了望門寡。書香門第、恪守理學的她就此守了節,這一生的聖潔托付了那尚不及見到的死鬼和滿門的忠貞節義。

第五世她父母早亡,為了一班嗷嗷待哺的弟妹,她點燈熬蠟,靠著一門針線活好不容易養活這一大家子。眼見著弟弟妹妹,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她的年華悠然老去,這一生的聖潔換來一家齊整。

第六世她生下來便被丟在了庵堂門口,尚不及明事理便成了姑子。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她皆不知曉,木魚青燈,一生的聖潔隻為長伴佛祖。

第七世她做了小姐,富貴門門檻高聳,多少說媒的人也不曾說動了她父親的心。高樓之上,她遠遠眺望了那騎著高頭大馬,款款而來的狀元爺,但隻一眼便就此傾心。發了狠心要嫁就嫁狀元郎,父親托了媒人去說項,哪裏知道狀元爺早已娶妻生子,媒人見她心高至此,就此斷了說媒的念頭。這一斷,便斷了她一生的念想兒,她這一生的聖潔丟給了那驚鴻一瞥。

第八世她是賣斷的家奴,自小便做了小姐的寄命符,寄在家中的佛堂。一生吃素,帶發修行,隻為主子祈福。這一生的聖潔終究被丟棄在茫茫人海之中,誰又會替她扼腕長歎?

第九世她得了皇恩被選入宮中,滿以為聖眷隆恩,何曾想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從未能親睹聖顏,隻在逢年過節,宮裏搭台唱戲的時日裏遠遠地隔著人山人海眺望著她的夫君。這宮外的春光和她的丈夫一般,她再未能看得真切。這一生的聖潔關進了深宮內院,關在了皇恩浩蕩這四個字裏。

在這人間的最後一世,她選擇為她不曾見麵的九五之尊殉葬。生,不能成夫妻;死,她終究躺在了他的腳下。

一把大火,了此九世真身。

輪轉九世,永葆聖潔的女子在大火中如鳳凰浴火重生,得道成仙,位列仙班,加封為聖仙子,守護世間至聖至純。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在天上足足修煉了九十九年。

九十九載的修煉中,茫茫浩瀚天庭,唯有一盞青燈長伴左右。許是守著她的時日久了,許是浸染了她的孤寂與落寞,許是……因她而有了心,一盞青銅所製的燈台竟幻化成人形,日夜守護在她的身畔。

隻差一年,九十九載的修為隻差這最後一年,她便可成佛成神。她枯守了九世聖潔,曆經九十九年的清修寡欲,卻在最後一刻為一盞青燈動了凡心。

放棄九十九載曆練心性的修為,舍棄人世間九世輪回守住的聖潔,她甘願與他人世一遭,相戀一場。

天地動容。

天地難容。

他被打回原形,纖纖玉手拾起那盞青燈,將他緊緊地擁在懷中,她已知足,佛卻不允。

你可知錯?佛祖問。

聖仙子捧著青燈,喃喃自語——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好好好,好個免教生死作相思。佛祖又問:你可後悔?

聖仙子的衣袖摩挲著懷中的青燈,雲霧繚繞,青燈散發著層層韻光。望著他,聖仙子吟吟地笑開來。佛祖啊佛祖,您曾對我說,萬法皆生,皆係緣分,緣起即滅,緣生已空。既然注定我與他有緣,您又何不成全我們這一生,哪怕隻是驚鴻一瞥,那一個眼神。

罷罷罷,既然有緣相見,便叫你知曉何為無緣成空。

佛祖奪下聖仙子手中的青燈,說著,你動搖聖心,讓世間至聖至純蒙塵,天不可容。罰你下凡為人,曆經世世代代情劫,永不得升天成仙。

聖仙子雙膝及地,誠心懇請,小仙甘願一同下凡,共曆情劫。

喏喏喏,天成全你。佛祖沉吟,青燈啊青燈,每一世,你都會以低下、卑微、鄙陋、下作之身心出現在聖仙子的輪回麵前。聖仙子啊聖仙子,佛要你親曆每一次的失敗、痛心和掙紮,而後明白情世之苦,明白兩個不對等的人、神、仙、聖,終不該相愛,亦永不能相戀。

抄起青燈,佛祖聖袍掀起將他擲入輪回之道。聖仙子向佛祖道別,弗跨出一步便聽身後佛祖出聲,且留步。

她定定地旋身,隻見她修煉九十九載的聖仙池邊一盞青燈,燭火如豆,似要覆滅。

佛祖雲,留下你的一樣東西,守著如豆的火光。一旦燭火熄滅,人世間曆經輪回的青燈即刻魂飛魄散,永世消失。

聖仙子闔上雙眸,自她的聖身劃過一道光芒盤旋在她的頭頂良久,終究落到那盞青燈的周遭,將其團團圍住。

留下一件珍寶,踏出一步輪回,隻為守住天庭中青燈長明,隻為與他天上長伴,人世長流。

他願伴著她,天上人間,同舟共濟;她願守著他,世世輪回,曆經情劫。

這一世她割舍的是……

睿智。

民國九年。

阮茯苓走出濟世堂的時候,正趕上祭青山帶著一馬車的藥材回來。她遠遠地住了腳步,衝著他軟軟地笑開來,“青山哥,我還以為今兒個見不著你呢!”

她穿著月白色的竹布褂,燙得平平整整,下麵是一條短齊膝蓋頭的印度綢黑裙子,長統麻紗襪子,配上一雙刷得一幹二淨的籃球鞋——這是打學校回來的?祭青山將藥材交給手下的夥計,自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緊趕著幾步上了濟世堂門前的台階,“你回來看師父?”

“是啊,回來看看爹,哪知道沒說上兩句話,來了位大帥,正找爹瞧病呢!遂我就出來了,爹說你去隔壁鎮子裏打理藥材去了,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阮茯苓手裏的帕子不時地撣著祭青山身上的塵土,一雙明眸直勾勾全落在他身上了。

祭青山倒了茶一齊飲盡,他趕了這半天的路隻為早些回來趕著見她一麵,可把他給累壞了,“這就回學校?不在家裏頭住上一晚嗎?”

“不了,”阮茯苓搖了搖頭,若不是見著他,她已經上路往學校去了,“我明天一早學校便有課,明天我們還要開女子演講大會呢!”

“演講?”那是什麼東西?

每回茯苓回來總說些稀奇古怪的詞,他也不大知道,也聽不大懂。他隻知道她喜歡那些新奇的玩意,她喜歡她在省城的女子學堂,她喜歡穿著洋人的衣服坐在洋人的飯館裏喝那些跟中藥一個味道的玩意——隻要她喜歡,他便成全她。隻是眼見著師父日漸垂老,他們之間的事是該有個了結了。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祭青山將她安置在他對麵的椅子裏,他習慣性地陷在大夫的圈椅裏,麵對麵坐著,好似她是他的病人,“茯苓啊,明年你的學業就結束了,你可曾想過咱倆……咱倆之間的事?”

相對於他的支吾難言,阮茯苓倒是率直地說白了:“你是說咱倆的婚事嗎?”

他羞赧地垂下了頭,手不由自主地撓了撓耳鬢的發。自小他們一起長大,師父早就說了等茯苓成年後就讓他們成婚,他這個徒弟變成女婿,正式繼承師父的衣缽和這間祖上留下來的濟世堂。

那年,茯苓十六,自打隔壁張家的小姐從省城回來後拽了幾句聽不懂的洋文,她就嚷嚷著非要去省城的女子學堂讀書。死活也要穿上那種水洗藍的褂子黑布裙,她甚至絞了自小留下的長發,換了隻及耳際的學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