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萬籟俱寂,整個皇城皆籠罩在一片墨色的寧謐之中。
負責巡邏的大內侍衛們,像往常那樣,沿著鳳兮宮內庭的各條廊道,依次來回巡察著,一切都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鳳兮宮是當朝皇女居住的寢殿。
文卿帝與皇後姬氏雖然成親數載,恩愛有加,但膝下卻籠統隻得了一子一女。而先太子又因自幼體弱多病,在三歲時便憾然早夭,是以如今就隻剩下這麼個小女兒,因此自然是極得帝君疼寵。
此時夜色正濃,漆黑的天空裏沒有一點星光,就連平日裏皎潔如輝的月影,也被彌漫的雲霧給遮擋住了大半的身體,隻露出小半截彎彎的芽梢兒。
“嗯…………”
偌大寬敞的床榻上,一個小小的身軀正像隻蠶繭般,被整個兒包裹在柔軟的被褥中,隨著門口輕輕散去的腳步聲,有些不滿地來回蠕動了幾下,然後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囈語。
窗外浮動的火光逐漸遠離,待得再也感覺不到侍衛們的存在時,一道矯健的黑影忽然從房內橫梁上縱身躍下。機警犀利的目光迅速朝周圍掃視了番,在確定沒有任何人之後,立即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那張華美的鳳榻前。
榻上的小姑娘睡得極是香甜,根本沒有感覺到危險的逼近。
黑影又屏息向前走近了一步,案台上躍動的燭光,將他那原本隱沒在黑暗裏的半邊臉頰照亮,露出一張劍眉星目的剛毅臉龐。
男子取出一塊浸了迷藥的錦帕,趁女娃還在熟睡時,飛快覆在掌上,捂上了她的口鼻。
身下的孩子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驚醒,慌忙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呼救,可是無奈藥效發散得太快,她才剛撲騰了幾下,就馬上似軟泥般又倒了回去,人事不知。
男子長舒了口氣,伸手將小姑娘連同被褥一起抱起,轉身把一封染血的密函丟在桌上,這才推開臨院的窗子,足尖一點,帶著她瞬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裏。
一陣冷風拂入窗口,掀起桌上那頁斑駁的紙箋:
————皇兄,今日你廢我雙腿,毀我半世,他年定要以茗兒一生來償還。
臣弟,敬上。
不知究竟睡了多久,等君茗第二天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躺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木屋裏。
身下的床板硬得硌人,周圍也黑乎乎的沒有半點亮光,仔細嗅嗅,空氣中似乎還隱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黴味。
這裏肯定不是她所熟悉的皇宮。
君茗抬起腦袋環顧四周一遍,目光在觸及到牆角邊那堆淺灰色的稻草屯和前方被一柄鐵鎖鎖死的破舊木門時,很快就在心裏定下了這個結論。
屋子很小,估計是以前被用來做儲藏室用的。
裏麵的擺設也並不多,除了靠牆的地方放了張用幾塊粗木板簡單拚湊成的一張木榻之外,就隻剩下了正中央一個圓形帶缺口的小矮桌。她猶豫著從被褥裏爬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湊近桌邊看了看,桌上布了厚厚的一層灰,下麵還結了些蜘蛛網,一看就是很久沒被人使用過的模樣。
君茗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她下意識地抿住了唇,又繼續摸索著借助窗口那縷細微的光線,左敲敲右踢踢,希望能夠找出其他能夠逃出這裏的地方。
可是,很快就令她失望了。
因為惟一一個可以離開這裏的通道,就是牆壁上方的那個透氣口。透氣口距離地麵有兩米多高,且呈垂直狀鋪設在窗欞處,即使把那張小木桌板過來,支撐起的高度,也不足以讓一個年僅五歲的小孩子夠到邊緣。
更遑論,君茗根本就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去挪動沉重的樺木桌。
空無一人的屋子裏冷風颼颼,偶然抬起頭從破碎的窗戶口,甚至還能看見外麵漫天飄舞的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