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想說服笑笑跟他回去比想象中得困難得多,雖然她喪失了記憶,但固執的個性一點都沒變,特別是認定了他是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後更是對他惡劣到極點。任憑他磨破嘴皮子也不和他走。“叮當……”升記的門又被推開。“怎麼又是你!”小忘憤怒地看著天天都來報到的秦換天,手已經開始摸旁邊的棒球棒了。“笑笑,別激動,我是來買水果的!”馬上表明來意,當頭棒喝的感覺絕對不美好。小忘瞥了眼,看他的表情勉強還算誠懇,勉為其難地放開棒球棒。看見小忘的手離開了凶器,秦換天籲了口氣,“笑笑!”“我不叫什麼笑笑,琴姨他們叫我忘忘!”小忘實在受不了他成天叫她笑笑。忘忘,你以為你是餅幹啊?“那好,小忘,和我聊聊好嗎?”“不好吧,我很忙的!”小忘一邊摳指甲,一邊很不耐地說。“我把今天的新貨都要了,按零售價。”他看透了,想要小丫頭開金口隻有買她的東西。“真的?”小忘眼睛一亮,“我幫你裝貨!”“不用了,我會叫人來拿的。”他不想這個小丫頭又在街頭表演人力起重機的戲碼,“現在有空了吧,到附近的咖啡廳坐下聊聊可以吧?”“我要賣東西啊!”小忘還在做垂死的掙紮。“升記今天的貨,昨天的貨,前天的貨都被我買光了,你賣什麼?櫃台,還是門麵?”打消她所有借口。“你……有什麼話在這說就可以了,幹嗎還去其他地方那麼麻煩啊!”還想死守升記。“聽說對麵開了家印度餐廳,那裏的大廚的咖喱煮得出神入化,好吃到連盤子都舔得幹幹淨淨。”“走!”任你喪失記憶,欲望永不變。“原來咖喱切成這麼細會比較好吃。”小忘很不客氣地吃第三盤,還有繼續的架勢。“你出院後有沒有在去複查。”他比較關心她的傷勢。“有啊,醫生說我的病情沒有一點好轉。”小忘繼續朝盤子裏攻擊,許久才把頭抬起來,“我要冰淇淋!”“好,冰淇淋。”向旁邊的服務生吩咐,“那這幾年有沒有做一些古怪的夢,夢到一些陌生的人或事呢?”“做夢……開始那一年有夢到過一個小男孩,後來就沒有了。”努力想了一下,很負責地答道。“小男孩……”應該是施瀚吧。秦換天笑笑,“想見見那個小男孩嗎?”“真的有那個人嗎……你又知道我夢到的是哪個人了?”小忘懷疑地望著他。“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是你丈夫嘛!”秦換天自豪地昂起下巴。“丈夫……我很好奇,難道我以前溫柔善良,還是家財萬貫,否則你怎麼會娶我。就算我沒這疤也美不到哪去吧?”她很好奇唉,像他條件這麼好,怎麼會選她呢?“基本上,你以前和現在沒什麼區別,除了你不記得我。”秦換天還是一臉溫柔的笑容。“你這人的審美觀真的有問題,像我這樣的人都要,真是想不通!”“當初會娶你本來就不是因為你的容貌。”真正吸引他的是她的獨一無二。胡吃海塞的小忘停了停,下意識地碰了碰臉上的疤,很快抬起臉,“我吃飽了,送我回升記。”“笑笑……”“你不願意送我就自己回去。”小忘急於離開,她不喜歡看到他寵溺的表情。“……走吧!”看來不能把她逼得太緊。“I'm a big big girlin a big big world……”小忘哼著她最喜歡地歌忙碌著,絲毫沒注意到門口的身影。“姐……”略帶嘶啞的聲音拉回她的注意。“你是……”小忘有點迷惘地看著這個高挑年輕男孩。“姐!”施瀚用力抱著已經比他矮的姐姐,“姐,不管你記不記得我,我都無所謂,隻要你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小……小朋友,你冷靜點,你認錯人了吧!”小忘慌忙地想推開她身上的施瀚,“你還太年輕,大姐姐不適合你!”“他沒有認錯人,隻是你把我們都忘了。他是你的弟弟,你惟一的血親。”秦換天輕輕地解釋,口氣依然溫柔,隻是多了無奈。“我弟弟?”小忘這才仔細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年輕男孩,“你是我弟弟?”施瀚滿眼淚水地點頭,“我……叫施瀚,多多指教!”小忘不自覺地撫著他有些稚嫩的臉龐,“我在夢裏見過你……你好高了!”“我十六了。”施瀚含著淚裂開笑臉。“十六……好大了……”小忘有些呆滯了。“姐,回來吧,我和姐夫都好想你!”施瀚試圖勸回姐姐的心意。“不!”小忘像被電著似的把手抽回來,快步走回收銀台低頭忙碌起來。“姐,你為什麼不回去,看我們為你傷神你很開心嗎?”施瀚不禁生氣了。“我……那裏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那裏!”小忘沒有抬起頭,手胡亂地做事。“姐,隻有那裏才是你的家,隻有我和姐夫才是你的親人!”施瀚實在不明白她在躲避些什麼。“小瀚,你姐姐需要時間。”秦換天安撫施瀚的激動。施瀚擰著眉歎了口氣,“你知道嗎?秦奶奶死了,你可能已經不記得她了吧,她一直為你的失蹤內疚,直到她臨死的時候她都在為你祈禱。“三年來,我們每個人都活在陰影中,清姐在新加坡都沒有放棄找你的希望,小愛,那個和你姓的孩子,問我她為什麼姓施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最苦的是姐夫,他要經營公司,照顧我,關心他的朋友,還要到處找你,你是我們的精神支柱。“我們都很難過,隻有你,你什麼都忘了,三年來活得無憂無慮,我們卻傻傻地為你傷心!”把心中的不快大聲喊出,施瀚喘息地跑出升記,坐回秦換天的車裏。小忘有點失神地看著這個優雅的男孩的失態,難道她的所作所為真的對他們不公平嗎?“……還是無動於衷嗎?”沉默許久的秦換天淡淡地開口,隻是語氣有些悲哀。小忘僵硬地把頭撇開。“我知道了,我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安靜的生活了。”秦換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艱難地開口:“小忘。”“嶽醫生,有位姓秦先生找您,說是您的朋友。”一位護士禮貌地對正在辦公室裏看卷宗的老醫生傳達。“我的朋友?”老醫生努力在腦海裏搜尋姓秦的人,“我知道了,請他進來吧!”“您好,嶽醫生。”秦換天緩步走進來。“你好,秦先生,我不記得我們認識。”盡管自己不年輕了,但他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位姓秦的先生,因為這樣出色的人是讓人過目不忘的。“現在認識了。我叫秦換天。”秦換天禮貌地遞出自己的名片。“你找我有事嗎?”嶽醫生接過名片,“你看上去很健康。”“我隻是想向您請教一些事。”秦換天答得從容不迫。“噢,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您是否還記得三年前救的一位在車禍中失憶的女孩,她是我的妻子。”秦換天單刀直入地表明來意。“失憶的女孩……記得,她連自己什麼名字都忘了,救他的那對夫婦就叫她忘忘,我還取笑她是小狗啊,哈哈……”嶽醫生自顧自地笑起來。“嶽醫生,您真的確定她喪失記憶了?”秦換天認真確認。“當然了,當時我真的很不願意當她的主治醫生,因為傷如此重,又送來得不及時,救活的希望很渺茫了,但當時隻有我值班,想不到這丫頭的求生意識特別強,我也被她的堅強感動了,一個星期不眠不休地照料才讓她脫離了危險期。“雖然命是保住了,但由於她的頭部曾受了重擊,一塊淤血嚴重壓迫她的記憶神經,以至於讓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老醫生說著也不覺歎息,“如果要痊愈就要做開顱手術,但這個手術不但費用很高而且危險係數也很高,就算幸運的成功,患者也會留下弱智的後遺症。”秦換天突然像被宣判死刑般癱坐在椅子上,為什麼要這麼懲罰他,他隻不過是想和心愛的人過一生,但為什麼讓他最在乎的人忘了他?是老天在開玩笑,還是執意要懲罰命。“謝謝了。”腦海嗡嗡地叫,他要出去好好冷靜冷靜,想想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不過……”就在他想離開時,嶽醫生拉住了他,也讓事情有了個漂亮的回旋。一個星期了,他真的沒有再來找她。我們不會在來打擾你了,小忘。為什麼她聽到他這樣說的時候她好想哭,讓他走得遠遠的不正是她所希望的,但為什麼願望達成她卻一點都不高興,反而像被幾百石頭壓著似的喘不過氣。她好想他!這個念頭雖然連她都覺得好笑,但卻真實存在。“小姐在想人啊?”“是啊……”陷入沉思地小忘呢喃地答道。“是在想我嗎?”“當然……啊!”小忘傻乎乎地轉個頭,卻看見秦換天撐著俊美的腦袋含笑地看著她,嚇得她尖叫一聲,反應過來還餘悸未了地拍著胸口,“你是鬼啊,進來也不做聲,想嚇死人啊!”“我哪有沒做聲,我還和你聊天來著。”秦換天無辜地看著她。她那是什麼表情,要不是對自己英俊的樣貌太自信,他還以為她看見妖怪了,“是你想我想得太認真了。”“我哪有想你!”小忘用力反駁,“你不是說不再來找我了,怎麼,男子漢大丈夫想出爾反爾了?”“我是準備不再來找你了,但看你想我想得如此忘我,怎麼忍心讓你嚐盡思念之苦呢?”秦換天說得理所應當。“你……”瞪了他許久,終於放棄和他抬杠,閉嘴不理他。“不理我?”秦換天痞笑地看著小忘故意躲開的小臉,“別怕,我今天不是來遊說你和我走的。”“真的?”小忘這才正眼看他。“當然!”他是讓她心甘情願地和他走。“你當初不是問我,為什麼娶你嗎?”秦換天突然冒出一句。“難道不是因為我天真善良,活潑可愛,愛我在心口難開。”小忘很沒誠意地瞎哈啦。“唉,會娶你絕對不是因為自由戀愛。”一陣幽怨的歎息自秦換天性感的薄唇傾瀉而出。“不是自由戀愛?”小忘錯愕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用驚訝地眼神看著秦換天,“那……你為什麼娶我?”“隻因為我柔善的性格。”秦換天低垂著雙眸,言語裏盈滿悲傷。“我強迫你的?”小忘咽了好久口水才擠出這句話。“唉,雖不中,亦不遠。我們相遇是個巧合,不算美麗的邂逅。”修長的食指輕刮著櫃台的桌沿。“說重點!”她受夠這個男人的拖拖拉拉。“其實你以前是個……砍樹大盜。”秦換天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砍、砍樹大盜?”小忘一臉別扭,嘴角痙攣,“這、這、這麼不環保啊?”“唉,此砍樹非彼砍樹。”秦換天幽怨地轉過身,“你隻要一看見樣貌俊美的男子就會不顧一切地得到他。”“得到……他?”小忘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瞪著兩隻牛眼。“是的。”秦換天沉重點了點頭,“都是我英俊的樣貌勾起你野獸的欲望,為了得到我,你不擇手段讓我娶你。”“不擇手……段?”小忘鼻孔一張一合,氣喘如牛,胸口一起一伏。“我原來是想拒絕的,但為了讓你向善,也為了更多男同胞的貞潔和幸福,我隻有深入虎穴,用我的心靈來安撫你,與你相處的那段日子我整日以淚洗麵。”“……”小忘終於壓抑自己的情感,對秦換天真摯地叫著:“你在胡說什麼!”秦換天看著她。“明明是你向我求婚的!”小忘氣憤地把一隻被細鏈穿著的戒指從衣服裏取出來,用力嘶吼,“還裝在娃娃裏,你居然敢說我是什麼砍樹大盜?你還有沒有良心!我警告你——”小忘戛然而止,驚恐地望著秦換天。“裝不下去了吧?”秦換天微微抬起嘴角,用勝利的眼神看她。小忘嘴唇微微顫抖。“你早就恢複記憶了吧,隻是裝作什麼都不記得。”秦換天胸有成竹地說,“我問過你的主治醫生了,他和我說了。”不過,她後來檢查發現腦部的淤血已經退了,但是卻一直沒有恢複記憶的跡象,如果不是精神上的原因就是裝的吧!哈哈……醫生是這樣說的,突然提醒了他,笑笑根本早就恢複記憶了,隻是一直裝作什麼都不記得。施笑笑低著頭,一言不發,默認了。“你一直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五點的時候離開‘升記’,誰也不知道你上哪,你不會離開太久,不到一個小時就回來了,所以大家也不是太在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去‘漢高’看小瀚吧。”對於她生活的行程他早就了如指掌,沒想到從中發現了蛛絲馬跡。“……”施笑笑的沉默默認了一切。“你明明什麼都記得,為什麼裝作失憶?”秦換天輕輕扶上她的右頰,食指輕輕刮過那道細疤,“你是在意這個嗎?”“走開!”施笑笑用力撇開臉,“我就是在意,我恢複記憶兩年了,也痛苦了兩年,我隻能偷偷躲在‘漢高’門口看施瀚,卻不能和他說一句話,我這樣過了兩年!兩年來,你的事業更加輝煌,你也更加優秀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要一個毀容的妻子。就算你現在不介意,你是否肯定以後也不在意?”她從來不是一個自信的人,特別的生活經曆讓她像一個刺蝟一樣保護自己和弟弟,風雨飄搖的生活讓她不能承受絲毫的傷害。也許身體上的創傷可以慢慢醫治,但感情的苦難會讓她一蹶不振的。現在想想,當初他愛她——如果那真是愛——的理由,也是因為她的堅強吧。其實他一直錯了,她一點都不堅強,從十八歲那年起,恐懼就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為了弟弟,她要堅強;為了生活,她要堅強;為了尊嚴,她要堅強。直到他出現,答應他的求婚時,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不堅強的理由。可是上帝卻不這樣認為,一年的記憶空白和一道猙獰的疤痕讓她失去相信的勇氣。她用了兩年的時間自我催眠,騙自己可以不愛他。但在見到他的那一眼時她知道,這些年的自我建設已經完全崩潰。決定騙他時她發現,她竟然可以把真心掩飾得這麼完美,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麼可以把心痛藏在無所謂的表情底下,看到至愛的人痛苦,她竟然可以裝作不明白,也許她也可以做一個狠心的女人吧!“難道我給你的感情讓你這麼不自信嗎?”秦換天痛心疾首地看著她,眼中流瀉著她從未看過的悲哀,她幾乎以為她看到了——淚光?“我真的想和你過一輩子,一輩子給你幸福,難道我就這樣讓你沒安全感嗎?我從來不記得我有任何讓你懷疑的行為,哪怕一個眼神。“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認定了,你就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為什麼經曆了那麼多,你還是被你的自卑困住,我這麼用心的感情就沒有給你丁點自信?”他不知道她在怕什麼,她把他的感情當做什麼,無根的浮萍嗎?他究竟要怎樣才能讓她知道,他不會因為她變漂亮而多愛她一點,也不會因為一道疤痕而少愛她一分。“你別說了,這東西……太可怕了!”施笑笑後退了一步,那決絕的表情仿佛是要把自己鎖起來。“施笑笑!我告訴你,三年來我的感情沒變,那麼三十年也是一樣,無論多久,都一樣。你難道就那麼確定我會遺棄你嗎?你真的願意用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來換兩個人的幸福?”秦換天心痛地吼道。兩個人的幸福!這六個字像一根針一樣刺中她的心,她忽然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