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男人,太容易讓人愛,也太容易讓人恨。
“一念之間,我可以要了你和紫月的命,你呢?是要生還是要死?”他要她的選擇。
“有時候……死反而是種解脫,不是嗎?”她艱難地開口道,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但是卻因為脖頸被他的手壓著,而無法做到。
太多的性命,她負擔不起。茫茫人世中,她過太平凡,太過渺小。
呼吸越來越艱難,力氣仿佛要從身上散盡似的。宋依顏合上了眼,白色——是她最後所見的顏色,純白如他,卻沾滿了無數鮮血。
她和他之間的牽絆,是否永遠都無法說清呢。
想睡了,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恍惚之間,耳邊似有聲音在喊,“我不會允許你死的,絕不允許,你的命是我的,你的生與死亦該由我來決定!”
早在初次相遇的時候,命運就已經做下了安排……
長安的街道,熙熙攘攘。亂世紛爭,連年的征兵打仗,但是長安街上依舊人聲鼎沸。
紫色的轎子,伴隨著馬蹄的聲音,一路響起。深色之紫,神秘而高貴,轎子的簾布上,更繡著金色的飛鷹。在整個長安城中,隻有一個人的東西夠資格繡上此飛鷹。
天君天無夜,一個長安城內人人皆知的名字。絕世如妖魅的容貌以及殺人不眨眼的冷血,使得長安城內人人都懼之怕之。
紫色的軟轎漸行,周圍本熱鬧喧嘩的聲音此刻已然變得靜悄悄。軟轎所經之處,眾人早已老遠的避開,隻望自己不要惹惱了這位天君大人。
驀地,一瘦小的身影自角落邊顫顫走出,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奔到了馬車前。
“啾!”
馬兒吃驚得長嘶一聲,轎夫忙不迭地安撫著受驚的馬匹。
“大……大爺,給……給點吃的吧。”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所闖下的大禍,一身破衣的小乞兒用著稚氣的童音開口乞討著。
“大膽,天君的轎車你也敢擋,可知其罪?!”騎馬隨伺在轎旁的封莫大聲斥喝道。會出現此種情況不能不說是他的疏忽。
麵前的小乞兒看上去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童,尚不懂事,從他那無所知的眸光中來看,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犯的大錯。而天君呢?會寬恕這樣一個小乞兒嗎?
周圍,有不少的路人站在老遠的地方看著熱鬧。一個乞兒的生與死並不是人們所關心的,隻不過這件事顯然又可以成為一個話題,足夠人們茶餘飯後談論上好幾天。
“我……我好餓,想吃東西。”小小的乞兒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在他的眼中,看到的隻是轎車的豪華與富貴。
“此處不是你撒潑的地方,走開!”望著站在馬前,仰望著的小乞兒,封莫冷言道。天真的眼神,稚氣的語音,全身上下布滿著汙垢,卻依然還想要在這個亂世中存活下去。他在這個世上,度過的時間還太少。若是現在能夠安靜地退開的話,或許還能保有一命。
“可……可是……”小乞兒依舊想要得到他所乞討的東西。
“好吵?!”淡淡的嗓音,帶著一絲不耐煩的低沉,自紫色的轎內發出。圍觀的眾人皆麵色一凜。
而封莫,則瞥了眼前的小乞兒一眼,隨即翻身下馬,對著軟轎恭敬道:“主君!”
亂世,可以出英雄,但是,出的更多的則是乞兒。戰亂的避禍,父兄的戰死,家庭的離散……要成為一個乞兒,實在是很容易。
一身褐色的粗布破衣,雜亂的頭發隻是草草地用一根木頭簪子盤著,宋依顏掂著剛賺得的兩文錢。乞兒——在如今的世上,要想活下去,除了乞討之外,還要不時地給些富貴人家幹粗重而肮髒的活,才能得到最簡單的溫飽。
粗糙而布滿了老繭的手,根本不像是女子該有的手。或許該說,當了近十年的乞兒,她早就已經忘了自己也是一名女子。
七歲之時,父親被應征入伍,戰死在沙場之上。母親鬱鬱寡歡,在得知父親的死訊後,不到一個月就隨著父親去了。周圍一幫所謂的親戚,個個都自顧不暇,根本無力來領養她。很自然地,她淪為了乞丐,靠著最原始的方式存活著。
她不怨人,在這樣的時代,能活到十六歲,她已經覺得慶幸。宋依顏,依依朝顏……至少,她還擁有著父母所給予的名字,她該知足了!
“依顏姐,不好了,小虎子出事了!”慌亂的聲音,夾雜著跌跌撞撞的腳步,同是乞兒的大同神色慌張地喊道。
“小虎子?”宋依顏一怔,“他出了什麼事?”才隻有七歲的孩童,卻因為和父母的失散而不得不行乞。
“他……他……他居然在路中央擋住了天君的轎子乞討。”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大同終於把話說完。當他在角落邊看到小虎子衝向天君的轎子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嚇傻了。而腦子中惟一想到的,就是回來找依顏姐商量。
雖然她隻是大他幾個月,但為人卻極講義氣。他們這一幫小乞丐,全靠依顏姐團結起來,才不至於被他人欺負。
“天君?!該死的,難道你們沒有告訴過小虎子,紫色簾子的轎子是不可以靠近的嗎?”宋依顏不覺大聲道。天君天無夜,根據民間的描述,是個毫無憐惜仁慈之心的人,殘忍而噬血。小虎子如此一來,簡直是把一隻腳踩進了鬼門關。
“說了啊!”大同急急道,“我把在長安行乞,該注意的事兒全對小虎子說了,可是小虎子隻有七歲,哪會記得那麼多……哎,依顏姐,你去哪啊?”看著宋依顏朝著大街奔去的身影,大同在後麵扯著嗓子問道。
“去救小虎子!”宋依顏頭也不回地甩了一句。
“封莫,你辦事的能力似乎越來越不得利了。”優雅而略嫌冰冷的聲音,使得站在軟轎前的封莫不由得渾身一震。
“是,屬下知罪。隻是……這小乞兒還隻是個孩童而已。”封莫猶豫地道,話語之中,有著為這小乞兒求情的味道。
“你是在憐惜這個乞兒?”軟轎內的人,略帶不悅地道。
“屬下……沒有。”抿了抿唇,封莫否認。跟在主君身邊那麼多年,自然清楚,對主君而言,多餘的同情隻是累贅。
“那麼你就該明白,我向來不喜歡吵鬧喧嘩之聲。”言下之意,自然是擋轎的小乞兒不必再存活與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