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族長拿著筆,心頭再次哆嗦起來,“這件事您是不是先得跟燁少商量一下?他還病著,不一定能接受這種事情。再說魔婚是不能強製的,結縭雙方必須心甘情願,您就是給他下藥把他綁進洞房,他不情願,這事就成不了,老太爺也活轉不來啊。”
唐定鑫放下茶碗,淡淡道:“我是他的親舅舅,怎麼會強迫他去做這種事?隻不過提早準備準備罷了,那魔物隻給了十天期限,時間這麼緊,總要早作準備,如果阿燁執意不肯,到時東西都廢了,不過是扔一點錢罷了。”
族長語塞,想想他說的也是實情,未雨綢繆總沒有錯,點頭道:“您說的是。”
唐定鑫雙眉微微皺起,道:“這件事事關重大,誰也不能替阿燁做決定,要不要救老太爺,主意還是要他自己拿。我這就去溫泉別院和他商量,阿叔,你留在這裏準備吧。”
“您這是……”族長總覺得哪裏不妥,雖然他對朱燁並不了解,但唐一鶴時常將這個外孫掛在嘴上,他對這祖孫倆的感情還是比較清楚的,如果拿老太爺的性命說事,朱燁恐怕就算再不情願,也會同意舉行魔婚。
瞬間明白了唐定鑫為什麼這麼篤定這場婚禮能辦得起來,族長心中略略不是滋味,道:“婚姻大事不是兒戲,魔婚雖然不具備法律效力,但會受到天意的保護,一旦結縭,燁少恐怕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魔物,也不能再娶人類女子繁衍後代。他畢竟是朱家唯一的繼承人,您是不是應該先跟他的父親通個氣?”
唐定鑫本以為這事兒就是做做樣子騙騙魔物而已,沒想到魔婚什麼的這麼霸道,不禁麵現躊躇之色,但想想唐老太爺命懸一線,朱燁這外甥再親,也親不過自己親爹,隻能默默在心裏給死去的妹妹說聲抱歉,對族長道:“阿燁今年二十四歲,已經是成年人了,有權做出自己的決定。他父親那裏……我以後會給他個交代。”
族長心下歎了口氣,知道他這是要瞞著朱家先把生米做成熟飯,雖然心有不忍,但終究沒有立場反對這件事,隻好點頭:“也罷,就照您的意思來吧。”
唐家人辦事總是雷厲風行,唐定鑫一個命令下去,他的秘書助理全體待命,拿著族長擬定的各項采購計劃分頭行事。而遠在溫泉別院的朱燁,還懵然不知,正悠閑地坐在湯池邊泡腳看書。
“舅舅?您怎麼來了?”見唐定鑫風塵仆仆趕來,朱燁嚇了一跳,腦筋一轉就猜到怕是外公出了事——否則他日理萬機的舅舅怎麼會拋下浦白市那一大攤子公事,來蓮霧山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唐定鑫扶著他腋下將他挪到輪椅上,親自蹲下|身給他擦幹雙腳,套上鞋襪,“醫生說你恢複的不錯,怎麼樣,住在這裏會不會太潮了?”
朱燁雖然一向淡定,但涉及到外公就怎麼也淡定不下來了,何況那白狐明明就是衝著他來的,萬一連累了外公……一時不敢細想,脫口而出:“是不是外公出了事?”
唐定鑫知道他一向心思機敏,和聰明人說話也就不用繞圈子了,示意兩個保鏢退出去,關了院門,道:“是,老太爺出事了。”
朱燁腦子裏“嗡——”的一聲,要不是坐在輪椅上,怕是當時就能一頭栽倒,深呼吸穩住心神,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唐定鑫見他臉色不好,心裏也是十分不忍,推著他回到起居室,倒了杯熱茶給他,才緩緩道:“昨天晚上老太爺和族長在山裏結下巫陣狩獵白狐,被它反噬,巫修盡失,人事不省。”
“當啷”一聲,朱燁手裏的茶杯掉在地毯上,熱熱的茶水暈開一團深色的痕跡。在他的心目中,這世上有兩個人永遠不會倒下,永遠是他的堅強後盾,一個是父親,一個就是外公,萬萬沒有想到,為了他惹上的那隻該死的白狐,居然讓外公遭遇不測……
唐定鑫眼看他臉色瞬間變得刷白,連嘴唇都沒了血色,心頭不禁一陣抽痛。唐娥娥是他唯一嫡親的小妹,從小是他看著長大的,長大後也是他親自送嫁到海城,朱燁長相肖母,此時此刻坐在他麵前,活脫脫便是小妹的影子。
一想到要把妹妹唯一的骨血送去與魔物結縭,他就心痛不已,然還是那句話,親疏有別,他不能眼看著八十歲的老父親就這麼死去。
唐定鑫深吸一口氣,將族長告訴他的事一字不漏給朱燁重複了一遍,道:“事情就是這樣,阿燁,事到如今,舅舅也沒有辦法了,一邊是老太爺,一邊是你,手心手背都是肉,隻能來問問你的決定了。你嫁也好,不嫁也好,我都尊重你的選擇,父親今年已經八十多歲,就算就此仙逝,也算喜喪,你不必太過內疚,生死有命,如此而已。”
房間裏陷入了艱澀的沉默,沒有人說話,隻聽到窗外溫泉潺潺流水的聲音。朱燁麵無血色,消瘦的雙手緊緊扣在膝蓋上,骨節暴凸,幾乎將長褲抓破。
良久,他咬肌忽然繃了繃,深吸一口氣,啞聲道:“舅舅,叫人準備婚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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