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嬸胖胖的臉,爽朗的笑聲,還有含笑的眼睛,寶兒的心抽得緊緊的。
大嬸一定是一個快樂的媽媽,她的身邊必定有孝順她的孩子,每一個打心底開心的人,都因為他們有個幸福的家。
依舊是嘈雜的菜市場,叫賣聲,討價還價還有那聽不清的是什麼的吆喝,現在卻不那麼難以入耳了!
青菜綠油油的,白蘿卜白胖胖的,尤其是大嬸給的這個白蘿卜,似乎還會笑。
寶兒接過沉甸甸的蘿卜,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感受。
“寶兒,快謝謝大嬸。”
“……謝……謝謝,大嬸。”多久沒說過這個詞了,突然覺得很輕鬆。
上官橈微微一愣,囂張跋扈的寶兒,竟像個孩子怯生生地說了謝謝。
不知道,在她不羈的外表之下,到底藏著一顆怎樣的心?
隨後,他好笑地發現,寶兒緊緊地抱著那個白蘿卜逛了整個市場。
最後,他們花了不到一百元,買了一整天的菜。
寶兒從來不知道,一百元錢竟然能買那麼多東西!
上官橈說那是普通老百姓兩三天的夥食費了。
她買一件衣服,都不知道是這個數的多少倍,這樣說來,她……
上官橈帶她來逛市場的目的,是這個嗎?
他卻什麼都不說,隻是對著她微笑,似乎在等著她發覺這一切。
上官橈,到底要做什麼呢?
她突然又迷糊了。
“意大利麵在以滾沸的汆燙時,一定要先加入一小匙的鹽,若少這個動作麵條吃起來就隻有外表有口味,而咬到裏頭時就會覺得沒有味道,還很不好吃呢。”上官橈利用今天買回來的食材,給寶兒做意大利麵。得不到任何回應,他回頭,這丫頭,在發呆!刮了刮寶兒的鼻子,“讓你跟著我,是要你多學習的,怎麼總在發呆?”
寶兒拍掉他的手:“開什麼玩笑,我幹嗎要學這個?”
“懶丫頭,你要我一直給你煮吃的嗎?”
這個提議不錯,看著萬人迷的上官橈在廚房裏忙碌的樣子,還真是……大快人心!
“你要時刻記住,你是奴隸。晚上吃什麼?”
“早飯還沒吃,就想到晚飯了?”他沒好氣的,隨後又笑眯眯道,“吃餃子吧,雖然我包的沒有外婆的好吃,但是……也還能吃吧。”
“外婆的餃子好吃嗎?”
“嗯,特別好吃!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餃子!寶兒,今年冬天,我帶你去仁山外婆家一起過年吧。”
寶兒一愣,上一個春節才過沒多久吧,她記得大年三十的晚上,她是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餐桌旁吃年夜飯。
幾年了,她都是這樣過春節的。
桌上有一大盤的餃子,一大堆的年貨,可是就隻有她一個人守著這堆東西,等十二點的鍾聲,錐心一般敲響,將她帶入新一年的煎熬當中。
“為什麼要去你外婆家過年?”她心裏又難受了,狠狠地,痛著。
“不然,一個人過年多可憐啊。”他有些心疼地看著她。
可憐?對,她是個沒人要的可憐蟲。
但是!她再可憐,再可悲也不用他來同情吧!
望著他,憤怒越積越高,心裏的火一直在煎熬她的心,長年累月,已經焦黑一片了。
“可憐?開什麼玩笑,我金寶兒需要人可憐嗎!”
冷冷地盯著他,手緩緩地拾起他已經結束撒番茄丁最後一個程序,端盤就可以吃的意大利麵。
香香的意大利麵,撒了番茄丁的意大利麵,看起來那麼好吃的意大利麵,隨著她鬆開的手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盤子碎了,卷成螺旋狀的意大利麵撒了一地,摔出猙獰的形狀。
“你隻不過是我的一個奴隸,別以為你能改變我什麼!我根本就不需要改變,更不需要同情!”
上官橈擰起眉頭,才稍有緩和的她此刻又已是滿身的刺。
“寶兒。”
“叫我二小姐,九號!還有,把地上的麵給我弄幹淨!”
她氣匆匆地離開廚房,剛要越過牆上的電視。一股冷意熟悉地爬上她挺直的背,她僵硬地停住腳步。
電視上,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卻也是讓她痛不欲生的人。
“金總裁,聽說你今年有打算回國,這是不是表示你要將事業再次轉向國內呢?”
“不是的。”華貴的金企業總裁左敏慧微微一笑,握住靜靜坐在她身邊的女兒的手,“是我的女兒,她想回國過暑假。很遺憾的是,我也隻能陪她在國內呆上一個月。”
“媽媽,我已經很滿足了。”金薇安甜甜的靠在左敏慧的懷裏,“我感謝上蒼,有個這麼疼愛我的媽媽。媽媽,我愛你。”
“我也愛你,薇安。”
窒息。這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疼痛,似猛獸瞬間撲向她的心髒,然後撕咬,一片片地撕咬著。
痛,這種痛,已經到了她幾乎承受不住的地步。
她必須去回憶那些她犯下的罪,那些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罪孽,才能用“活該”兩個字,去抵抗這種痛。
這所有的痛苦,都是她該承受的。
寶兒望著電視,無聲地呐喊著:
媽媽,你肯定是在懲罰我,你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所以你寧願找個不相幹的人當女兒,也不會再認我了嗎?媽媽,你說遺憾隻能陪她一個月,那你那麼久不見我,會有一點點,哪怕隻是一點點的遺憾嗎?
不會的,你不會有遺憾的對不對?
這輩子你都不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你恨不得當年死的是我對不對?!
對不對?
對不對?!
對不對!
再也壓抑不住的心痛,寶兒拿起立在牆角昂貴的瓷器,狠狠地狠狠地朝電視砸去!
轟的一聲。
一股白煙轟然升起。
接著是電源劈裏啪啦燒斷的聲音!
“寶兒!”上官橈衝了出來,將她帶離客廳,他的驚嚇變成惱怒。“你這是做什麼?知不知道多危險,不想活了嗎?!”
不想活了,她是不想活了,早就不想活了!
她突然笑,大聲地笑,眼睛幹涸得到處可以見到裂痕,那裏寸草不生!
上官橈的胸口突然緊縮,狠狠地痛起來。
“寶兒,如果你受到傷害,身邊的人會多擔心你知道嗎?”
擔心?從那件事以後,她就不敢奢求這個詞了。
她的心啊,一直隻是苟延殘喘到現在的,有時候她就想,或許活著的隻是她的軀殼。
“二小姐,您要是傷心,就哭吧。”劉管家紅了雙眼,他看著這孩子長大,孤零零地長大的,他難受啊。“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要是她哭的話,他還可以知道她有多痛,可是,夫人離開的第二年,她就沒再哭過,從來就沒哭,這樣他才更擔心。
哭……
哭?
哭?!
哼哼,哭是什麼東西?!
“開什麼玩笑,金寶兒怎麼會哭!”她笑了笑,似是緩過來,聳聳肩膀,“砸了那破電視,心情真好!上官橈,別忘了你奴隸的身份,把屋子給我收拾幹淨,有一根頭發,我就讓你吃掉。”
“寶兒,你去哪裏?”看她走出去,上官橈很擔心,他知道,她心裏的傷口無意中被他撒了鹽。
“你誰啊,你要知道?!”
沒一會兒,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