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離家出走啦(韋麗)
楔子
一切都結束了。
黑暗中傳來紛遝的腳步聲,強力電筒的光束四處亂晃,卻照不透這漆黑的世界。
海浪拍擊著嶙峋的岩石,發出深沉的怒吼。冰涼的雨絲無聲地亂飄著,為這黑夜帶來徹骨的寒意。
岩石的頂端屹立著一抹頎長身影,在黑暗中與岩石融為一體。
紛亂的燈光掃過那抹頎長身影,現出在風中翻飛的衣袂和黑色的長發。那群持著手電筒的人叫嚷著向著海岸奔了過來,很快地將岩石上那黑衣少年圍在中間。而他卻毫無所覺,依舊站得筆直挺拔。
他兀自望向漆黑的海麵,仿佛那裏有他所渴望的東西。
強力電筒的光束向他聚攏,除此之外,還有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然而,他們戒備地看著那手無寸鐵的少年,僵持在原地不敢妄動。他們向他喊話,雖然聽不懂那怪異的語言,卻也可以猜想其中的內容。
少年慢慢地轉過身來,那張瘦削的臉龐在強光下顯出異常的蒼白。精致得仿佛白玉雕刻的五官,一雙碧綠澄澈的眼眸流轉著不知名的情感,整個人有一種清冽的感覺。然而,那豔紅的唇角掛著一抹美麗得詭異的笑容,卻讓那清冽的臉上摻入一絲絲邪旎的媚惑。妖邪,卻又神聖得不可侵犯,竟讓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退開了半步。
他們戒慎地看著他,每個人持著槍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將槍握得更緊。其中一個開始說話,試圖與他做最後的談判。
然而,他雖然麵對著他們,卻無視於他們的存在。澄澈的雙眸透過他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整個大地。那未曾到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好像在嘲諷著這個世界。
“讓他們繼續腐朽吧,我要自由了!”他輕喃著說道,然後慢慢地張開了雙臂,就像即將要飛翔的海燕。
他的動作引來了一連串拉上保險栓的聲音。
蔑視地看了他們一眼,他抬起頭望著廣闊的天空。突然間猛地向後仰倒,跌向無垠的大海。最後的表情依然是微笑著的,不帶絲毫的眷戀。
他們衝向崖邊,卻已看不到那決然的身影。不知道是誰先扣下了扳機,一連串的槍聲打破了黑夜,甚至蓋過了海浪的聲音。槍口閃爍的火光如同煙花一般華麗而燦爛,祭奠著那絕美的消逝,悲傷彌漫了整個天空。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新的命運之輪從這一刻開始轉動。
地球的另一端,陽光正明媚,白雲悠閑地飄在湛藍的天空,高大的樹木灑下成片的陰影。遠處也有海浪湧上沙灘的聲音,輕輕的,如同一首舒緩的催眠曲。
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坐在樹陰下,她穿著一身純白的衣裙,微卷的長發襯得她的臉小小的,長長睫毛合著,睡得正香。她身上擺著一本厚厚的書,書上有副眼鏡,這會兒險險地滑向一邊。幾隻白色的蝴蝶飛過來逗弄著她身旁的野花,不時停在她的肩上、發上。
這個角落寧靜而美好,仿佛永遠也不會有風浪。
忽然,那本厚重的大書滑到了地上,一張照片從裏麵滑了出來。
杜斯玲大概是所有的中學生中最富有的女孩,一筆龐大的財產登記在她的名下,是出資建設旭安學園的股東。獨自住在西涼湖畔一幢城堡般的別墅——寧園,雖然說上學並沒有專車接送,但那是因為離家太近。據說暗中有無數的保鏢在護衛著她,惹上她等於惹上死神……
不過,這些都隻是傳說而已。
連校長都得敬畏三分的杜斯玲在學校裏卻低調得出奇,每天按時上學放學。很少在上課以外的時間出現,即使偶爾有人看見她,也隻會說聲:“看,是那個最有錢的女生……”然後擦肩而過。
如果談論起她那一定是因為另一個女孩。杜斯玲養尊處優,那個女孩卻要打工養活自己;杜斯玲平凡中庸,那個女孩卻做什麼都非常出色;杜斯玲平易近人,那個女孩卻高傲冷淡;她們住在一起,境遇卻截然不同;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區別隻在於杜斯玲戴眼鏡而那個女孩不戴,但她們卻不是姐妹……
那個女孩名叫林愛。
有人說,其實她們是姐妹,隻是杜斯玲怕林愛分走她的財產,所以一直不承認她們的血緣關係;有人說,林愛其實是杜斯玲的保鏢,為了方便保護她而整容成杜斯玲的模樣;還有人說,其實林愛才是大小姐,杜斯玲隻是放在明處當箭靶的而已……
猜測終究隻是猜測而已,大多數人對此一笑置之。
中午十二點,悅耳的下課鈴聲響起,整個校園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杜斯玲抱著課本從高等部二年三班的教室中走了出來,她中規中矩地穿著校服,頭上沒有發夾,鞋子也很普通。唯一與眾不同的是那細致的鵝蛋臉、紅嫩的薄唇、高挺的鼻子,還有細長的柳葉眉……那副普通的黑框眼鏡遮不住她動人的眼眸,隻是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睿智,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
別的同學都是走向樓下的食堂,她卻往上,走進那間單獨為她開設的小休息室中。
一關上門,她便踢掉鞋子,赤腳踩上白色的長毛地毯,伸手拉下腦後的發夾,讓一頭有著褐色光澤的頭發如瀑布般傾瀉下來。她摘下黑框眼睛,整個人窩進軟軟的紫蘿蘭布沙發中。
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門突然被砸得震天響。
她被嚇得立即坐了起來,臉上一陣茫然失措。接著,砸門的人似乎意識到門並沒有鎖,旋開門把闖了進來。那是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高大少年,滿頭的大汗卻不是因為運動,而是方寸大亂的焦急。
“是你?”杜斯玲反射性地拿起眼鏡戴上。
他是佟鬱涼,三年級的學長,也是林愛的男朋友。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眼惡狠狠地盯著杜斯玲,以沙啞的聲音說:“小愛……小愛去哪裏了?”
“不、不是打工去了嗎?”杜斯玲差點想笑,離早上三個人分開的時候才三個小時。
“你不要裝作不知道!告訴我她在哪兒?”
“你找不到她了嗎?有沒有去她打工的地方找找?也許她換了新工作,也許電話沒電……”杜斯玲分析著可能的狀況,希望他能冷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