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說完就被趿著拖鞋啪嗒啪嗒從廚房出來的人踢了凳子，“什麼這個那個男人的，說話越來越沒規矩，小心挨揍！”
雪玲斜著眼，委委屈屈地看了自己的老媽一眼，“還說我咧，老媽你這麼粗魯，真不明白當初老爸是怎麼看上你的。”
“還有，”她轉頭瞪著對妻子笑得一臉傻樣的男人，“從小學就開始一臉興奮問我有沒有交男朋友，交了就帶回來給他審查的人，按常理會是被我稱為‘老爸’的人嗎？”
“嗯哼。”周爸爸揚起眉。年輕時總會嚇哭小孩的臉就算事隔多年添了風霜，也仍然不會有所謂的慈祥樣。
“再怎麼嗯哼我也是實話實說。”雪玲站起身來從周爸麵前的碗中抓了個煮蛋，下巴揚得高高的。
見她提了背包就要出門，周媽媽豎起眉，“給我喝了牛奶再走！”
“廚房自己拿是吧？才不要呢。”雪玲一邊開門一邊道，“你們兩個在家繼續柔情蜜意好了，抱歉，你們不臉紅我這燈泡都要臉紅。”已經出了門，雪玲又探進頭來，“對了，晚上我不回來吃飯，兩位大人自己安排啊！”
就像雪玲說的，類似的戲碼每天都會在周家上演，比電視劇還電視劇。當然，自家老爸老媽感情好，她這當女兒的按理說隻會高興。可問題就在於周爸周媽兩人的感情實在太好，二十年如一日不說，還一點不吝嗇讓身邊的每個人都感受到。如今連雪玲都有些受不了家裏那兩個一天“老公老婆”的人了——這裏是中國，講究的是含蓄好不好！
話說回來，有時想想也挺羨慕老爸老媽的。
在離婚率居高不下的時代，居然還有他們這對活寶。
坐在KFC二樓的玻璃窗下，雪玲一邊喝著熱橙汁，一邊看著窗外的都市風情。
在別人眼裏，這位少女好像很悠然，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態，都顯得平和而優雅。隻有熟悉雪玲的人——比如陳博——才能從她眼神裏看出她的緊張。
畢竟是第一次約會，緊張是難免的——雖然已經一再安慰自己，想要緩解這種緊張情緒，但無論如何還是心跳得很快。
沒錯，周雪玲是裝的，而且在外人麵前一向裝得很成功。自從十歲那年知道自家老爸老媽這輩子都不可能像電視裏的大人那樣成熟優雅之後，周雪玲就告訴自己要讓親戚們對自家改觀，唯一的指靠就是自己。這麼多年來她也做得很不錯啦，可惜卻總是在老爸老媽麵前破功。
——基本上，再好忍耐力的人，對著周爸周媽也很難繼續發揚忍耐力的。
然而漸漸地，周雪玲的緊張變成了擔心。因為七點半的約定時間早就過了，而她等了二十多分鍾的人卻還沒有出現。
雖然談不上很了解，但雪玲認為戴華不會是那種不守時的人。如果遲到，肯定是事出有因。
KFC裏開著暖氣，比室外暖和許多，玻璃上有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周雪玲打開手機來看了看時間，再次抬頭望著玻璃窗外。
昨天就以為會下雪的，結果還是沒下，也不知今年能不能等來一個被白雪裝扮過的白色聖誕。想到這裏周雪玲微微歎了口氣。天已完全黑了下來，但街上的各色彩燈卻將大地照得像白晝一樣亮。正當她忍不住想打電話給戴華的時候，卻突然看見出現在二樓樓梯口的戴華。
原有的擔心一下子都消失了。雪玲微笑著對戴華揮了揮手，然而當她看到跟隨在戴華身後的高個子男生時，笑容全變成了驚訝。
——劉星？
怎麼回事？這個劉星——該不會是跟戴學長一起來的吧？
原本對這個想法還有所懷疑，然而當周雪玲看到戴華略顯不自在的表情後，特別是劉星居然一直跟著戴華到自己桌旁，懷疑升級成錯愕。
她呆呆地看著帶著滿不在乎勁兒的劉星，又看了看臉色有些難看的戴華，之前練習了無數次的第一句話怎樣也說不出來了。
見到周雪玲，劉星的臉上明顯也露出一絲詫異。但他很快收起那絲詫異，越過了戴華。
他走到桌旁，一屁股坐到周雪玲對麵的椅子上，蹺著二郎腿。
“……學長，原來你還約了劉同學啊……”現在要保持微笑的樣子實在是難為了她。可對麵一站一坐的兩人又實在是給了她無形的壓力。雪玲僵硬地扯起嘴角，覺得自己真像個傻子。
“嗤！”
聽到對麵傳來的低諷聲，雪玲不禁微微皺起了眉。
“我說你腋著藏著的新女友長什麼樣呢，原來就長這模樣。”劉星哼哼地笑著，抬頭對戴華道，“還攔著不許我過來。戴華你什麼眼光啊。”
戴華站在桌前，並沒有坐下，臉色還是很難看。
劉星繼續自說自話：“不過打扮之後跟平時還是有不同啊，鄉下妹也可以變漂亮呢。對嘛，頭發放下來多好，女人呢，就是要有女人味才行。”
雪玲瞪著他，連張大了嘴也不自知。
這、這、這——原來在學校裏總是一臉酷樣的劉星，居然是這德行？
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被侮辱了沒錯，可還是有點搞不清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更談不上發火。
啊，對了，在外麵再怎麼生氣，也不應當發火的。
“看什麼看，你眼睛有問題？”劉星橫了周雪玲一眼。陡然被嚇了一跳的雪玲趕忙移開了視線。
忍不住再望向戴華——他怎麼一直沉默啊？
雪玲心裏全是問號。她還注意到戴華手上拿著一個包裝好的禮品盒，但那個精美的盒子現在卻被捏得有些變形了
“坐啊，站著幹嗎？”劉星一把扯下戴華。戴華的身體歪了一下，他瞥了劉星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在雪玲旁邊的位置上。
氣氛真的很怪異。雪玲不想再跟他們大眼瞪小眼下去，忍不住看向戴華，“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他……”戴華很是遲疑。他又瞥了劉星一眼。
“我是他繼父的兒子。”劉星卻接過話頭，他趴在桌上，目光熠熠地看著雪玲，語氣卻仍是懶洋洋的，“因為太無聊了，所以跟他出來蹭頓飯，沒想到跟他約會的對象會是你啊。地球可真小。”
雪玲幹笑兩聲。在驚訝劉星居然認得自己的同時，更驚訝戴華和劉星的關係。想不到在學校裏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人，竟然像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劉同學，原來你認得我哦……”想來想去好像隻有說這個安全點。昨天踩他一腳時還凶巴巴地推開自己，原來知道自己是他同學嘛。
誰想劉星隻是冷笑一聲，根本不理她。
戴華依然沉默。
雪玲看看劉星，又看看臉色依然難看的戴華，覺悟到今晚是不可能有一個美好的約會了。她站起身來，有些勉強地笑笑，“……學長，我突然想起家裏還有些事，很抱歉，演唱會可能沒辦法去了……改天再一起吃飯吧。”
“周雪玲……”
正想轉身就被拉住，雪玲回頭。叫住她的是戴華，然而拉住她的卻是劉星。
“看見我就走，這麼不給麵子？”劉星明明在笑，眼裏卻透著怒意。
雪玲心裏不由得也動了氣。她壓住心底的火，僵硬地笑道：“怎麼會呢……”
“既然不是就坐下。”
雪玲不容分說地被劉星扯著坐到了他旁邊的位置。
“戴華你請客沒錯吧？”劉星自顧自地說著，“兩個家庭套餐桶，對了，我不要可樂，換果汁。你呢？”最後兩個字是對雪玲說的，所以應當是問她沒錯，隻是沒等她回答便轉頭對戴華道，“算了，看她也不像能吃的，桶裏的東西隨便分她一點就行。”
戴華將手裏的禮品盒子抓得更緊了，但他還是什麼也沒有說。看向雪玲的時候，目光裏隱隱帶著幾分歉意。
“還不去？”劉星揚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