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等他醒來就離開了,不想因為他的溫柔而使她變得軟弱。希望成為足以匹配他的優秀者——抱著如此宏偉的目標,馮椿去了巴黎,從打雜小妹做起。
又是一個新開始,她的背景一片純白,她隻是說自己喜歡服裝設計。
“為什麼呢?”雇用她的那位簡約主義大師順口問道。
“因為,”她想起某個男人趴在她的櫃台上吐出的一個個字眼,“就是喜歡而已。”
一年後,在巴黎見到亞力,他已經回來打點自己的生意了。蘇氏的首席設計換了人。她方才開始著急,因為她突然想到,沒有什麼事可以永遠,等待也是一樣。
她越發努力,在這一年升為設計助理。
一年後,蘇氏開始向歐美伸展觸角,服裝業一馬當先。蘇紀槐的打板才能經過他過去合作夥伴的口口相傳,變得像奇跡一樣。
原來,他曾經和那麼多大師合作過呀。她從他的宣傳廣告旁走過,沒有停留,追趕的人是沒有閑心四處張望的。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好像一路追隨著她,可此時,她的腦子裏隻有一幅幅待完成的設計圖。
這一年,她得到機會在大師的服裝秀上,推出一件禮服。加油!
一年後,她聽著依蓮寄來的周傑倫的那首《蝸牛》,繼續著她的攀登。她的風格產生了改變,開始向簡約主義靠攏,設計也變得老練了。而她的年齡,又大了一歲。
這一年,她隨著導師周遊世界,吸收各地的元素風情,然後,躲在工作室裏發瘋一般畫了三個月。
第二年,命名“蝸牛”的服裝秀開場了,設計師:馮椿——一個在巴黎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她坐在後台,周圍冷冷清清。所有的人都圍著導師在前麵打轉,模特們上好了妝,在等待開場的音樂。她麵對著手中的文件發呆,那是一份被長久帶在身上、表麵磨損卻尚未拆封的文件。她還在考慮——
要看嗎?
半晌,她終於撕開了文件袋。這裏不是信任與不信任的衝突,而是事關導師(該說前任嗎?),她還是想知道的。
文件很簡單,導師的死亡證明上的時間比當初大家告訴她的晚了一天。還有一張原設計師所有成員簽字的申明,隱瞞的理由是——不想讓她傷心。
他們還附上了邀請,希望她隨這個認真的男人回黎巴嫩看看他們——等待的朋友們。
當每個人隻為自己打拚、隻想著自己的前途時,等待還是為等待嗎?或許隻是一種空話吧。她和蘇紀槐不正是如此嗎?分開的時候懷著對彼此莫大的信任、莫大的期許。而在這最後的一年裏,她想到他的時候屈指可數,或許一開始,她就是那個被愛的人,從而造成了今日的她。
蘇紀槐,你到底是把我寵壞了。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頭腦發熱,想著每一個鬥智的小片斷,唇間浮現淡淡的笑意。馮椿呀馮椿,你非得在這節骨眼上,一次想個夠嗎?
“馮?”義務來幫忙的亞力依著門框,“怎麼了?”
“城堡還沒有塌陷。”文件像紙飛機在鬥室間徘徊,她站起來,又是信心十足。
“要開始了。”一瞬間,亞力以為自己看到了另一個蘇紀槐。
“開始。”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處乘著葉片往前飛……
小小的蝸牛,經過漫長的雨季,終於從殼裏探出頭,開始攀爬。小小的魚,在經過許多冬夏,終於遊進深深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