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1 / 3)

顧翩翩一邊無聊地用腳踢著路邊漸漸泛黃的小草,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頻頻回頭張望。

秋天快要到了吧?她的心也如同這高渺的天空般蓄滿了欲萎的赭色。

他,為什麼還沒有追來?

難道,他對她真的毫無留戀?

她煩躁地咬緊了下唇。

主動離開麒麟樓這個避難所,非她所願。

但,如果她不這麼做,就很可能一輩子弄不清楚南宮麒心中真正的想法。

所以,她要賭一次。

跟自己賭,同時也跟他賭。

贏,贏一生的幸福;輸,不過是無謂的生命而已。

下山的小徑曲曲折折,雖然是一步一蹭,但也走了好大一段路了。

想起當日與南宮麒共策一騎的旖旎風光,她不由得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小腦袋瓜子開始不自製地胡思亂想起來。

是他真的不在乎她的去留?還是他根本就沒有看見她留下的字條?

想到這裏,她猛地一敲腦門。

對哦,如果他今天根本就沒有去踏雪軒,沒有看見那封飽蘸茶水的訣別信。(為了製造淚水漣漣的效果,她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的呢。)那,該怎麼辦?

她是不是應該回去確認一下呢?

想到做到,她飛快地轉過身來,剛走兩步,卻又泄氣地站定了。

不能就這樣回去的,如果,他已經看過信,也已做好了從此與她兩不相幹的決定,那麼,她再回去,不是自扇耳光嗎?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她快快地將朝回走的那幾步又退回去。

可是,如果她說是丟了東西呢?

她眼珠一轉,開始在包袱裏仔細地翻尋起來。

她這麼馬虎,應該有東西丟在麒麟樓內才對呀。如此一來,她便可以名正言順,大搖大擺地回去了。

可是,翻過來,找過去,甚至連身上佩帶的每一樣東西都檢查過了,竟然就是沒有落下一樣東西。

一樣也沒有!

她沮喪地垂下雙肩。

看來,她收拾包袱的時間確實是太長了。

走吧,別人不稀罕你呢。

她盯著自己的腳尖,後腳踩著前腳的腳印一步一步向下挪去。

可是,忽然她的視線裏出現了兩雙鞋。

腳尖對腳尖,剛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要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她倒抽一口涼氣,轉身欲逃。

“顧丫頭,你樂不思蜀,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可是,教壇裏還有人想念你得緊哪。”那個聲音仿佛不是來自人間,而是逃離於煉獄,如夜梟啼鳴,又如尖利的匕首劃過生鏽的鐵器,那種尖銳的感覺令得她牙根發酸。

“姑姑?你把姑姑怎麼樣了?”顧翩翩的語氣裏不由自主地打著顫。

“姑姑?你還記得你有一個姑姑嗎?”他冷哼一聲。

她心中惶恐,卻仍是麵露微笑地抬起頭來,“屬下顧翩翩,見過少教主!”

站在她眼前的人,三十歲左右年紀,穿一領青色長衫,身形消瘦,臉色蒼白,像是終年未曾見過陽光。輪廓嶙峋的臉上,如果不是眼珠還在轉動,幾乎要被疑為是一具僵屍。

他不是少教主顧臨淵是誰?

他終於還是親自來了。顧翩翩心中暗歎一聲。

顧臨淵眼珠微微一轉,麵無表情地道:“玩了這麼些日子,你也鬧夠了吧?是不是該跟我回去了呢?”

“我不回去!”顧翩翩抗議道。

顧臨淵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用一根枯瘦如雞爪的手指捉住她的肩膀,“是不是舍不得那個小子?”

他斜眼睨她,分別數月,她的美豔竟更甚從前。

綠衫藍裙,額上珠鏈晶瑩,再加上秋波流轉,嬌腮欲暈,實是生平僅見之絕色。

然而,這個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嬌美女子,如今卻已投入他人的懷抱,他心中不覺醋意大起,恨恨地道:“顧丫頭,從前在教裏時,我對你如何,難道你忘了嗎?”

把她從地獄裏解救出來,教她武功,給予她獨一無二的地位,這些,難道她還不知足?

顧翩翩緩緩搖一搖頭,“你能給我的,不是我要的。”

她要的是什麼?顧臨淵給不了,南宮麒不見得肯給。

那麼,她到底想要什麼?

連她自己也迷惘了。

“好,好,顧丫頭,我要你看看,你心目的英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武林盟主是嗎?正道之君是嗎?我便要你看看,看他敢不敢來救你?看他亡命天涯的時候,還有沒有現在這麼風流瀟灑。”顧臨淵蒼白的麵容上因激動而泛起病態的潮紅。

聽著他充滿威脅的話語,顧翩翩揚起小巧的下頷,緩緩地將話語置上他的鼻尖,“你想殺誰,我管不著。隻不過——”她眼珠一轉,掃過他灰撲撲的臉,“如果麒哥哥少了一根頭發,你就休想從我這裏拿到任何東西。”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麼,我就算死也要拿它去陪葬。”

顧臨淵要的其實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聖月令,這一點,她一定會好好利用的。

“好,顧丫頭,不枉我教導了你這麼多年。但,你要弄清楚,現在,你們的命全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你以為,我死了之後,你有本事找到聖月令嗎?”顧翩翩望著他。

僵硬的眼珠幻化出詭異的色澤,顧臨淵判研地打量她幾眼,似乎在判斷她話中的可信度,良久,他才咬牙切齒地道:“如果我答應不殺他,你是否就肯交出聖月令?”

“當然。”顧翩翩婉轉回眸,嫣然一笑。

顧臨淵懷疑地瞪她一眼,“別想在我麵前耍什麼花招,否則,你應該清楚我的手段。”

“如果表哥沒有信心,你大可以不做這個買賣。”顧翩翩出言相激。

顧臨淵眼見她神情輕蔑,全沒把他放在眼裏,心下一橫,狠心說道:“好!我答應你,如果他不惹我,我就不殺他。“

今日暫且放過他,隻要哄得顧翩翩交出聖月令,何愁日後找不到殺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