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 2)

雪夜,無月,佳節。

遠出傳來歌舞聲聲,把酒碰杯歡聲笑語,殿內漆黑一片,冷冷清清。一名身材高大,身著華服的男子獨自立在殿前院中,怔怔地望著潔白雪花柳絮般地隨風飄舞。他緩緩地舉起手掌向前平攤,讓片片白雪落在掌心上,雪花遲遲不化,手掌片刻就白了。男子看著掌中平鋪的白雪,嘴角鉤出一絲笑容。

忽然間,他握緊拳頭。手中的雪被捏實,又被他隨手甩了出去。

重又將手縮回袖內,男子問道:“你來了?”

他的周圍明明沒有任何人影,黑暗中卻有一個尖細的聲音答道:“是。”

“查到了嗎?”男子也不回身,仍舊繼續賞雪。

“沒全查清。”

“哦?居然連你也被難住。那玩意兒可是真的?”

“絕對是真的。可惜不全。”

“她可知情?”

“不清楚。她若知道也從來沒表示過,該是不知情。”

“......”沉默。

“知道了。你回去吧。這些天辛苦你了。”男子複又道。

“謝主上。”

過了片刻,雪中男子又問:“你還待著幹嗎?”

“恕屬下多言,主上真有必要這樣做嗎?現在......”

“那廝欺人太甚。若聽任是為,將被任其宰割,豈能為俎上魚肉?!”男子憤言,全身漫起冷氣。想是那“那廝”實在過分,男子竟然氣得兩肩發抖。

尖細聲音忙道:“屬下知罪。”

“無罪,退下吧。”雪中男子扔下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院中男子站立處均勻地落了一地的冰渣,一丈外的百年老桂的主幹上嵌著枚掌心大的玲瓏剔透的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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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澇,決堤,饑民。

左相茹本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原想早些起程,先將一路大好江山遊曆一番。誰知天災人禍,住宿的旅店夜裏被洪水衝了。包袱銀兩俱失,連隨行的書童也淹死。好在左相茹本就水性極好,又湊巧因受寒鼻塞而失眠,竟讓他活著逃了出來。

隻是如今身無分文,左右無親,所有的家當隻剩身上這身濕透的小衣。早春的清晨甚寒,一陣涼風吹過,凍得他直打哆嗦。在水中掙紮了一夜,左相茹已是饑腸轆轆。又冷又餓,他這個天之驕子如今比秋風底的螻蟻還狼狽。

伸手入懷,多多嗦嗦地掏出一張浸得稀爛的文書。還好,幸虧有先見之明,將準考證貼身藏了。可是現在離秋末開科還有大半年,他隻隨身幾塊碎銀,可怎麼挨日子啊?

望著茫茫大水,心歎道:現在便是掉頭回家也已不可能。

想了想,咬牙掉頭北去。

跌跌撞撞地走了十幾裏泥濘路,終於遠遠地望見了前麵一座城池,城頭上飄著杏黃旗幟,上書大大的“豫州”兩字。左相茹原已餓得發昏,舉步艱難,現下見了小城,頓時應了那句“望梅止渴”的古語,渾身得勁,連奔帶跑地衝了上去。

才奔出幾步,左相茹就覺出不對。城門前黑壓壓地擠滿了人,足有數千人,全是和他一樣衣衫襤褸,饑渴交加的難民,其中不乏拖兒帶女的,受傷掛彩的。而那城門竟是緊關著。

走近些,才聽到些哭叫聲:“汪大官人,您可憐可憐咱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吧。求您開門呀!”或者“青天大老爺,您發發慈悲,發些糧食吧。我家老母已整整三天!”

再走近些,聽到其中夾雜個別叫罵聲:“汪洋你個龜兒子,有種你把城門給老子開了!”

任憑城下眾人哭叫開罵,城牆上就是沒有一絲反映。

左相茹挨上去,從夾縫中穿過人群擠上前,拉住個拄拐的白發老人問道:“請問老伯,這裏是怎麼回事?為何不讓咱們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