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青鶴長老道,“此人設計殺了烙月大俠刑,剛才又在此目睽睽下行凶,饒他不得。”
“但他現在已經瘋了!你們這些江湖正道,難道就不能網開一麵,放他一條生路嗎?”白瀲素拳緊握貼在身側。
“他雖然是瘋了,但還是一個極度危險的瘋子,如果說白瀲姑娘能管住情郎,自己就不會淪為他的幫凶了,真的讓人不能放心啊。”巫塵微漫不經心地說。
“那、那是因為……”
“因為你根本拒絕不了這個男人的任何請求,即使知道服下延天丹對他並沒好處,但隻要他堅持,或者用一些手段,你還是隻能雙手奉上,”巫塵微懶懶環胸,“你認為,聽之任之就是愛嗎?”
“我不知道,從小,我就和娘在白雲山長大,麵對的都是一些冷冰冰的死士藥人,還有就是一個成天煉藥,一不順心就大發雷霆的瘋老頭子,偏偏,娘還要我對他言聽計從,直到她死的時候,也隻留下一句遺言,就是要我代她繼續照顧主子。”白瀲說,“直到我遇到因躲避仇家追殺而逃上白雲山的海浪和海藍……我本該讓那些死士把他們趕下山或是毒死他們,但是,當我觸到他烈焰般迸發著仇恨和不甘的眼睛,我改變了主意,我想磨平他的烈性,卻漸漸地,被他的烈性所馴服……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求求你們不要殺他!我求你們。”
這還真是一出巧妙的馴服記,巫塵微不做聲,偏頭看了眼嚴碸。
“不殺他也可以,”說話的是上官忻臾,他緩緩走到白瀲麵前,“除非他服下這個。”
白瀲看上官忻臾的臉色很不自然,垂下眸看著他手中的黑色丹藥,“這是什麼?”
“蝕功丹,服下後武功全失,而且永遠無法練武,”上官忻臾答。
白瀲遲疑了會,望向堂中冰冷的石人,“好,我答應你。”
上官忻臾並不急著將藥給她,“嚴莊主意下如何?畢竟,這個是殺你義兄的凶手。”
嚴碸微微蹙眉,他曾發誓要為刑報仇,而眼前的海浪無疑就是殺害刑的凶手。但是,倉若水臨死前的那番話卻讓他有了另一種覺悟,八年前他和刑殺了海雲天,所以八年後,他的兒女找他們報仇,賠上了刑的性命,然後,他又要為刑報仇,若水也成了仇恨的犧牲,現在,他或許可以取了海浪的性命,但沒有海浪不行的白瀲,大概也會要找他的報仇,仇恨,就像一條永無止盡的鎖鏈,踏著死人的鮮血,纏著活人的咽喉。
“這個你不需要問他,”巫塵微漫不經心地開口,“刑隻讓我查出真凶還他兄弟清白,可沒說要為他報仇,既然當事者都不在乎,我們幹嗎鍈這渾水。何況,他也得到懲罰了。”她轉而望著嚴碸,“不是嗎?”
嚴碸微微一笑,“不錯,如果他能老實地呆在白雲山,我就當他已經死了。”
上官忻臾點點頭,將蝕功丹交給白瀲。
白瀲接過,微不可聞地道了聲:“謝謝少主人。”
上官忻臾怔了怔,但銀色華美的麵具,依然把他的表情掩藏得很好。
尾聲
震蕩江湖的弑兄奪妻事件終於在它開始的地方落下帷幕,蜂擁而至的屠風盟很快又和嚴碸套起了熱絡,烯燼山莊仍不平靜。
“被稱作少主人的感覺,如何?”湖邊回廊上,巫塵微緩緩走到上官忻臾身後,波瀾不驚地開口。
他沒有回頭,靜靜看著湖中的弦月漸漸隱入雲層,“你覺得,我該有什麼感覺?”
“即使你不承認,但還是有一條線,總會提醒你和上官白石的關係。”她一針見血地指出。
他輕笑,“我真不知道,救你,是對還是錯。”
“你剜引心血為我解毒,既沒有死,也沒有瘋,這應該是說,你沒有救錯。”她說。
“但我現在心口還有點疼,已經把你送回來了,我也該走了。”他輕鬆點上廊柱。
“喂,你……”白影已從她眼前掠過,消失在夜色裏,她輕歎口氣,“每次都這樣,來來去去總沒有征兆。”猝不及防地說來就來了,一語不合想走就走了,受不了。
“你對他好像真的很有興趣。”冷不防,一個沉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她回過頭,肆無忌憚地笑開了,“你吃醋?”
嚴碸蹙眉,覺得這對話似曾相識。
“你和他,像是同一種人。”他說。
“同一種人。”她偏頭看著他。
“同樣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隨性得讓人火大的家夥。”他眸中跳躍著異樣的星芒,走近她。
她笑道:“但是不管我走去哪裏,最後還是會回來你這裏,不是嗎?”
他無奈地看著她,每次她這樣說的時候,他似乎就沒辦法生氣了,“你到底從哪裏來的?”竟讓他有種永遠捉不牢的感覺。
她清澈的星眸閃過狡黠,“你知道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下一句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他順口接道。
“沒錯,就是那裏。”她彈了彈手指,說。
“哪裏?”他望著她過於璀璨的笑靨。
“巫山。”她說,轉過身,朝硯廷水榭的廊橋拐去。
“巫山?”
那是個傳說中被雲霧環繞,身處其中不見其蹤的詭異迷境。
的確,像是她來的地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