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六章 紅衣少女(1 / 2)

從那日開始,雨沒有停過,而巫塵微大部分也都在昏睡,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也沒有再毒發過,嚴碸一直握著她的手,一遍遍確定她的脈搏,確定她真的隻是睡著,他就像徘徊在懸崖邊緣的困獸,隨時可能失去最心愛的人。

“莊主,各大門派均已聚集在山下,這幾日必有行動,莊內護衛幾乎都被莊主派去找鬼醫了,如果現在有人偷襲,事態並不樂觀……”

嚴碸微微抬手,示意青山噤聲,確定巫塵微暫時不會醒,緩緩起身,走到外室,穿過花廳來到硯廷水榭另一側的書房。

“飛揚有消息了嗎?”雖然這幾日森迄請來不少自稱醫術高明的神醫,但一聽是七蝮毒個個束手無策,有的甚至聽都沒聽過,現在隻希望飛揚能盡快找到上官忻臾,

青山踏進書房的腳頓了頓,蹙起眉峰,“莊主,烯燼山莊麵臨大敵,現在最重要的是……”

“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嚴碸厲聲打斷,冷硬地轉過身去,背對青山,“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上官忻臾。那家夥,要找他的時候,永遠找不到。”他懊惱地握拳捶向桌麵。

然而嚴碸所說那個要找他的永遠找不到的家夥,此刻卻踏夜雨,潛入了另一個房間,在窗欞前佇立良久,緩緩走到床沿,優雅地坐下,執起她的手腕,把脈。

那手微涼,透著夜雨的濕潤,不是嚴碸的。

巫塵微驀然睜開眼眸,那銀色的麵具,即使在這夜裏,也散發著屬於夜的光澤。

“是你。”她沒有抽回手,靜靜讓他把脈,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他還是把你找來了……”

他的手略微僵了僵,似是輕笑著,“怎麼?你不希望我來救你嗎?”

“我知道,鬼醫之血,的確能解百毒,但是,這血卻是指的心血,我想你比我清楚,數百年來,上官家曆代祖先,都是因何而死。”她輕歎,娓娓道來,“心血所係心之主脈。剜以心血,九死無生,而唯一沒死的,大概就是上官白石了,他也是太自負了,以為自己醫術高明就不會有事。二十年前,為救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剜出心血,而得了失心瘋,變得喜怒無常、拋妻棄子、六親不認,貼上生人勿近的標簽躲在白雲山上,不問是非無所不用其極地趕走一切侵入他領地的人,瘋狂煉就奇毒,像是要將世間無知之人全都毒死。而那個叫白瀲的少女,並沒有傳自上官家的血脈,大概是上官白石當年所救之人留下的孩子吧。聽說那個女人被救之後便一直無怨無悔地跟在上官白石身邊,怎麼打罵也趕不走,最後據說也死在白石藥人煉製的劇毒之下。”

他久久無言,她能感覺麵具後的那雙澈目投來的審視和驚訝,卻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沒錯,”他開口,卻仍是波瀾不驚,“就像你說的,上官家曆代先祖,都像被詛咒般,在剜引心血解毒救人時死於非命。所謂能解百毒的聖血,不過是上官家的催命符。”

“你對上官家的曆史,果然知之甚詳,連白石藥人就是上官白石也知道,但是,有一點你卻錯了,”頓了頓,他將手從她手腕移開,語調有些落寞,“……他的確是瘋了,但他之所以研煉無數奇毒,並不是要奪他人性命,他隻不過,偏執地想要煉出第一百零一種毒藥,是給自己。因為他一直認為,上官家的血液裏,本來就是一種劇毒,所以才會在每個月圓之夜灼痛燒心,他瘋了以後,或許心裏就隻剩下這個念頭。”

她眨了眨眼,想從他銀色麵具裏找出一絲證明他情緒的東西,但仍是失敗。有些挫折地移開視線。

“知父莫若子,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冷哼了聲,雖然隔著麵具,卻仍能感覺一種別樣的寒意,“我沒有爹,也不需要,所以,也不要用那種好像父子情深的奇怪字眼,來形容我和他之間的關係。”

“……”她呼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已經不恨他了。”

“恨?恨一個瘋子,這種蠢事……”他不經意地嗤了聲,背過身去,“該恨他的那個女人,一直都在慶幸她的丈夫沒有因剜出心血而送命,我,有什麼立場去恨一個幾乎完全沒有記憶的人。”

“但他之所以會拋下你們母子二十年不聞不問,是因為失心瘋讓他失去所有七情六欲,老實說他能保住一條命,的確是一種運氣。”她緩緩坐起身,一副懶懶的樣子,“我想,你應該還不會想要踏上你爹的後塵吧,上官忻臾。”

“但是,”他靜靜轉過身,“如果我不走上他的後塵,你可能就真的隻能等死了。”

她沉默地看著他,潔白的織衫,帶著雨後的光華,優雅得不染凡塵。

正要開口,門口傳來一聲詫異:“上、上官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