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朵朵開(五色光陰係列之橘色)(莫小北)

表麵上看,映嵐就是時下影視劇經常出現的那種女主角形象。

過完生日,虛歲二十九歲,論周歲也二十八了,在一間很大的公司裏做著中規中矩的普通員工,有著一份穩定且收入還不錯的工作,獨自租住一套市中心地段的單身公寓,每天穿著西裝高跟鞋出門上班。外人眼中,她應當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那種都市麗人形象。

隻是獨獨沒有愛情。

前段時間出了個電視劇名詞:敗犬女王。

她看了之後心裏覺得實在很慪。

“女王”這個名詞自然與她搭不上邊,關於“敗犬”的形容卻實在是可恨的貼切。在生活麵前,像她這種人勉強還算過得從容,但愛情麵前,她的確像隻不折不扣的敗犬。

其實並非是她的自身條件太差或是眼光太高,主要是因為受到工作環境的限製,每天來來回回就接觸那麼幾個人,同部門未婚的男同事更是像鳳毛麟角一樣珍稀,還不剔除那種長得實在是有些愧對社會的一些人。

這樣的環境下,如果恰好有一個模樣英俊、處事從容且尚未婚配的男上司,暗戀他便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

公司裏人多口雜,自然是八卦時時都有,且每每都會以光速傳播出去。同事裏麵總不乏一些眼利如針的人,一來二往她這種妄圖悄聲不響的暗戀便成了公開的秘密。

所以當暗戀的上司即將步入婚姻禮堂而新娘不是自己的時候,她在公司同事間的尷尬可想而知。

同事背後的竊笑與幸災樂禍映嵐都還可以裝作不知道,但要她再天天對著那個已經貼上已婚標簽的男人傷心傷神,她自認還沒有心髒強硬到那個程度。

於是最皆大歡喜的選擇就是——她辭職。

一些平時愛在背後嚼舌根的三姑六婆們到了這個時候也沒忘來假意挽留一下:“映嵐呀,好端端的辭什麼職呢?現在鬧金融危機,工作多難找啊?”

一群人跟著附和:“是啊,了不起申請調到別的部門去好了。”

映嵐在心裏搖頭冷笑,如果不是她們這些大嬸在背後說三道四,她還不至於走得如此匆忙狼狽。

表麵上,她還是維持著溫然的微笑,進到上司的辦公室裏去同他打招呼。

她的頂頭上司沈嘉棠,是一個任何女人瞧了心都會忍不住怦然響一下的那種男人。優雅出眾的外表,從容卓絕的工作能力,還有著彬彬有禮的處事態度。

映嵐自大學畢業那年就很幸運地進到赫赫有名的東盛集團做事,這六年的時光,將她從一個青澀天真的毛丫頭磨練成了今日看似幹練利落的大齡社會女青年。她和全公司所有未婚的女孩子一樣,將所有的女兒家情懷,全都傾注到了出色的上司身上。但自知之明她卻也是有的,知道像沈嘉棠這種心思深沉的人,必然不會對一個如她這般平凡、單調的女子動心,否則,以他的條件隻怕早八百年前就結婚了。

而如今,他終於遇到了那個他願意為之動心的人,那麼像她這種隻能玩玩暗戀的小角色,就應當擺出從容自若的態度,迅速地退下場去,以免落得自己一個人難堪。

沈嘉棠將她的辭職信拿在手裏看了看,並未立刻簽字,而是抬頭看了她一眼道:“小夏,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辦公室助理這個職位你也做了有四年,現在如果換了人來接手,隻怕我還不一定能習慣。”

映嵐在心裏微笑,也算感到了一點安慰。聽上司的意思,他是在挽留她。以沈嘉棠的個性,如果不是他真正關心的人和事,他絕對不會多費半句唇舌。這至少證明她這六年的時光,沒有完全地白白浪費蹉跎掉。

可是,自然還是要走的,她雖然自認掩飾得很好,但也分明感到了胸口的那股酸澀之意正在慢慢膨脹,她害怕再多滯留一會兒,自己就會當場掉眼淚而失了從容和儀態。

她絕對不希望自己臨走之際,還給自己暗戀的人留下這種壞印象。

於是她笑了笑回:“抱歉,沈總,我辭職其實是打算再回學校裏去讀書,人還是得趁著沒什麼牽掛的時候,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才不會有遺憾。”

沈嘉棠見她神色堅持,便也不再過多勉強,溫然一笑回道:“那好吧,將來等你書念完了,還歡迎你再回來求職。”

他低下頭去,熟練地在她的辭職信上簽了名字,抬起頭來,又給了她一個微笑,將信遞給了她。

映嵐看著眼前這個笑意溫淺的男人,心裏除了不舍,還有著那麼一絲絲的感動。也許他剛才最後說的那句話隻是出自客套,她還是覺得很安慰。而且在心理上,他這句話也算是給她一個退路。也許等將來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說不定會真的再回來工作。

“謝謝沈總。”

沈嘉棠點點頭,微笑。

她亦是微笑著,從容地轉過身,自辦公室裏退了出來。

自此往後,她的生活好也罷壞也罷,都將是另一番新的天地了。

俗語說:人要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

這句話雖然俗套,但相信人人都必然有機會去體驗那麼一兩次。

她一路從公司裏走出來,懷裏則是抱著裝滿雜物的紙箱。出公司大門之前,她還維持著昂首挺胸的姿態,試圖保有自己那幾乎不剩的一點點自尊心。但走出大門之後,她便立刻像棵蔫掉的白菜,慘淡著一張臉,心不在焉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最近電視上經常會看到關於“金融危機”的字眼,前幾天電視台的《第一線》欄目還特地做了個專題,去采訪那些夾雜在滾滾人流裏找工作的剛畢業的大學生們。得出的結論就是工作真的不好找,一個碩士生夾在一群大專生裏搶一個月八百塊的文員工作,這些都是再真實不過的例子。

映嵐到了這個時候想一想,覺得自己的倉促辭職的確是冒失了點。可是辭都辭了,又不可能再回頭。

房租水電要照交,所以她目前要做的就是迅速找個便宜點的房子搬走,再馬不停蹄地去找新工作。她的學曆隻能算不上不下,且年紀一把了,還真不知道同那些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們競爭工作,自己會不會有勝算。

手機在響,她懷裏抱著大箱子,勉強才空出了一隻手去背包裏翻電話。而這個時候,人行道對麵的綠燈已經轉成了紅燈,她自然是沒辦法看到。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接電話上,一不小心就差點被駛過來的一輛汽車給撞到了。

“吱”的一聲銳響之後,那輛銀灰色的轎車險險地刹在了離她僅幾寸遠的地方。

映嵐嚇了一跳,手裏的手機也“啪”的一聲摔落在地。

那車裏的人見她神色呆滯遲遲沒有走開的意思,便不耐煩地按了一聲喇叭。

要是在平時,映嵐可能都會忍了。可是此刻本來就是心情極度糟糕,碰上這樣一號沒有禮貌且沒有公德心的人,她自然感覺胸口的所有怒氣統統彙聚到了一起,瞪了車裏的人一眼,故意放慢了速度,蹲下來揀手機。

這裏隻是一個偏僻路段的小路口,但經過她的一番磨蹭,後麵也漸漸有好幾輛車被攔住了,於是一起按喇叭,聲音很是刺耳。

差點撞到映嵐的那輛車按得最響亮,見她還在那裏磨蹭,終於失了耐心。車窗降下,裏麵的人伸出頭來,皺眉催促一句:“請你讓一讓不要擋路。”

剛才因為車的擋風玻璃反光,她並沒有看清裏麵的人長什麼樣子,這下聽到他聲音裏帶著指責的意思,她冷嗤一聲,抬頭又瞪去一眼。

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灰褐色的短發,飛揚的濃眉微蹙著,眼中一抹不悅之色。

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沒有禮貌了,明明是他差點撞到人,不道歉就罷了,居然還敢如此理直氣壯地指責她擋了他的路。

不理他。

她撿起手機後一看,才發現已經關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壞了。

看來今天是她的倒黴日,丟了工作,又差點被車撞,現在還麵臨破財的危機。

後麵被堵住的車見前麵的車遲遲不發動,索性拐了個彎將車開到另一條車道上,陸續開走了。

最前麵的這輛車,因為跟前站著這個死賴著不走的女人,所以連想打彎都彎不過去。

車裏的人,臉上的不滿之色又重了幾分。

映嵐當然沒空理會他。

她懊惱地拍了兩下手機,發現還是沒反應,也隻好作罷了。

離開之前,她心頭的怨氣上來,便朝車裏的那個人道:“奉勸一句,以後開車小心點,萬一撞到人,可就沒今天這麼幸運了。”

車裏的人眉梢微微一揚,露出一絲不太相信的表情。

明明是她自己闖紅燈,現在居然還敢惡人先告狀?!

“你站住!”

映嵐理直氣壯地回過頭來。

“也奉勸你一句,以後走路小心一點,萬一撞到車,可就沒今天這麼幸運了。”

映嵐的臉上閃過怒色,“莫名其妙。”

車裏的人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還真是沒見過像你這種闖了紅燈還理直氣壯的人。”

映嵐看了看對麵的紅綠燈,瞥了他一眼,伸手一指道:“看清楚了,現在是綠燈!”說完也不再多作糾纏,抱著紙箱迅速地朝路對麵走去。

車裏的人好笑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收起目光發動車子。

這年頭的女人真是越來越蠻不講理了,自己做了錯事,居然也能表現出如此理直氣壯的樣子。

算他出門不利,才會碰上這號人。

收起心思,他開始專心開車,往公司的方向行去。

長安證券是F市業界近幾年來躥出的一匹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