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2 / 3)

“呃,都是些普通同學啦,隻是蔚老師很好,每個同學的生日她都記得,所以……所以……”夏小汐不安地扭動著衣角,聲音越來越低。

“老師?男的還是女的?”看她那一副遲疑的樣子,夏竹君的懷疑更甚。

“是女的啦。”夏小汐有些急,在母親麵前,她向來毫無招架的餘地,這樣逼問下去,難保不真相大白。到時候,媽媽會怎麼說?怎麼看她?怎麼對他?這些還來不及考慮的問題一下子湧到她的麵前,殺了她個措手不及。

“這樣就好。”夏竹君鬆了一口氣,點點頭,卻又繼續叮嚀道:“我告訴你,你跟別人不一樣,尤其跟你的那些同學不一樣,千萬別學著人家去談戀愛,男人的誓言都是不可靠的,你瞧瞧我,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所以我要你好好學習,將來出國留學,這一輩子你隻有靠你自己。”

“嗯。”這些話,她聽了沒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吧?

夏竹君不放心地看著女兒,還想說什麼,看看時間,隻好暫時作罷,全副精神終於又再度被那件晚禮服吸引了過去。

戴什麼首飾好呢?配什麼鞋子恰當呢?

看著母親在鏡子麵前自言自語,夏小汐沮喪地回到了客廳。

把自己摔在沙發上,兩眼無助地瞪著天花板,她心緒煩亂。

怎麼辦?一邊是母親,一邊是淩浩然,兩個人都是她不可抗拒的,她該怎麼辦?先不說以後吧,就連今天,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打電話吧,告訴他,她今天不能出去了。可是這一天,她盼望了多麼久啊。這是她與他相約度過的第一個生日,她怎能放棄,怎能?

煩躁地翻了個身,將臉埋到沙發裏,心裏那種強烈的欲望卻埋藏不了,如發了根的芽,正在茁壯成長。

“小汐!”母親的喚聲使她嚇了一跳,坐起來,心撲撲亂跳,仿佛心裏的秘密被這一聲叫喚給勾了去一般。

“小汐?我叫了你半天,你怎麼不回答?”夏竹君不悅地探出頭來。

“嗯?什麼?”她抬起頭,一臉茫然。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才一會兒的功夫,她是存心跟她作對是不是?

“媽!”她呻吟一聲,“我病了,很難受,可不可以不要出去?”

夏竹君的眉頭越攏越緊,沉吟片刻後,像是下定決心般,道:“去吃兩片藥,撐著點,今天是第一次跟你嚴伯伯見麵,以後你的幸福就全在他的手上了。”

“怎麼是我的幸福?明明是你的嘛。”

“我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誰?你說,我都是半邊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夏竹君的心頭頓時不爽快。

逃不了了,夏小汐泄氣地跌坐在沙發上。

“記得吃藥,別再給我出什麼問題。”她加重了不悅的語氣。

四周又恢複了一片陰冷和淒清。

夏小汐把腿縮上來,雙手抱著膝蓋,頭枕靠在臂膀上,這個姿勢是最安全的,如一隻鴕鳥。她渴望成為一隻鴕鳥。

冬天的夜色總是來得特別早,一點一點,從窗外滲進來,眼前那抹淡淡的灰黑逐漸變為深黑,深手不見五指。

驀地,電話鈴聲驚響了起來,在偌大的客廳裏回蕩不停,觸耳驚心。夏小汐驚跳起來,瞪著電話,不敢去接。可是,那鈴聲卻不肯歇,與她鬥氣一般,叮鈴鈴,叮鈴鈴,響個不停。

“小汐,接電話啦,你在幹嗎?”

“哦!”她慌忙應一聲,猛地抓起電話。

一刹那,所有的聲響都停止了,隻聽得到她不安的心跳聲,擂鼓一般,持續著鈴聲不甘的憤怒。“喂,小汐嗎?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淩浩然的聲音焦急地從話筒彼端傳來,讓她的心不由得一熱,像個委屈多時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家人。

“你說話呀,到底怎麼了?要不,你等著,我來接你。”

夏小汐抬頭看看時間,六點半了,他們本來是約在六點一起吃晚餐的,他一定等急了吧。

可是——

她搖搖頭,“對不起,你不要等了,我今天不能出來。”

“為什麼?”

“我媽要給我慶祝生日。”

“那,慶祝完了呢?”

“……”

“這樣吧,你什麼時候有空了就什麼時候出來,我在你家門口等你。”頓一頓,他笑道:“不過最好不要超過十二點哦。”

“我——”她還想說什麼,但對方不給她考慮的機會,喀嚓一聲,切斷了她和他之間的連線。

空氣中,又彌漫起一種叫寂寞的味道,在這一刻,她忽然好想好想一個叫做淩浩然的人。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胖臉、禿頭、自以為和藹可親的男人,夏小汐像出了籠的鳥兒一般飛快地向家裏趕去。

才進巷子口,老遠就看見一個俊削的身影,兩手插在褲兜裏,背靠著牆,仰望著天空。

白色的雪花飄飄揚揚地下著,落在他的發上、臉上、衣襟上,他卻渾然未覺,整個人繃得緊緊的,一徑帶著一股倔強的執著,像一個固執的孩子。

一股難言的意緒瞬間彌漫在她的心間,像春日的暖潮,將她從飛雪寒冬的困乏中解救出來。

“嗨!”她兩手背後,慢慢地,左腳上前,右腳劃一圈,再上前,怕驚擾了一地涼涼薄薄的雪花般,一步一跳,來到他的麵前。

細碎雪花沾濕了她的眼睫,亮晶晶的,如粒粒墜落凡間的寒星。

淩浩然的臉上霎時充滿了生機,原本消沉的臉變得溢滿光彩。

他微笑著伸出手來,掃落她發上的幾片白雪,“小汐,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