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難地咬著嘴唇,不想和他再有任何接觸,緊迫的時間卻又不容許她拒絕這趟便車。怎麼辦?
“上來吧,過了放學時間,車子可不好等。”他閑閑地笑道。
算了,不要跟自己的耳朵過不去。一想起母親那長篇大論的嘮叨,她就有些後怕。無奈地坐上他的後座,她壓低腦袋,擺好一副拒絕交談的架勢。
“坐穩了。”他回頭,看著她悶悶的表情,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沒有笑得太明顯。
她遲疑一下,雙臂還是輕輕環上了他的腰。機車帶著震人發聵的聲響呼嘯而去,她慌忙閉上眼睛,頭緊張地貼著他的背,風吹起她的發梢,絲絲縷縷,拂上她無端發燙的麵頰,似乎在嘲笑著她永遠不再理他的誓言。
吹著口哨,淩浩然心情愉快地將機車駛進車庫。
“浩然,你怎麼比我還慢?”斜刺裏忽然傳來一聲嬌嗔。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他在瞬間凝緊了麵孔,絲毫不掩飾心裏的厭惡。
“你來幹什麼?”停好車,他漠然瞟了她一眼。
羅漪璿屏住呼吸,受傷的表情轉瞬即逝。為什麼?他剛剛明明還是滿麵春風的,為何隻在聽見她的聲音的一瞬間便拉下臉來?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我來陪伯母聊天的。”她扯開一抹笑,習慣於用討好來麵對他的冷言冷語。
“聊天?是又想搬弄是非吧?”甩著鑰匙踏上台階的淩浩然聞言,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在他們家的餐桌上將他在學校裏的一言一行當做新聞來廣播是她的一大嗜好吧?可惜,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我隻不過是告訴伯母,你交了女朋友而已。”她故作輕鬆地道,盡量使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自然。
“你說什麼?你說誰交了女朋友?”淩浩然倏地轉身,口氣明顯不善。
“浩然,不可以這麼嚇小璿。”淩浩然的母親餘文紈帶著一絲責備,一絲寵溺,笑看著門前台階上的一對少年男女。
紋絲不亂的發型,裁剪得體的時裝,濃淡相宜的化妝以及端莊優雅的舉止,造就了淩氏女主人獨特的華貴與雍容,羅漪璿用近乎崇拜的眼神望著她。因為,她的現在,便是自己的將來。
“伯母啊,沒有關係的,浩然從小就是這麼凶巴巴的。我已經習慣了。”
“浩然,你看,小璿多懂事!這世界上怕也隻有她才能受得了你那副硬脾氣了。”餘文紈若有所指地看著一臉不屑的兒子。
“她?不帶著娘子軍來修理我已經要謝天謝地嘍。”帶著似真似假的嘲弄,淩浩然拾級而上,與母親擦身而過。
“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娘子軍?你以為小璿和你一樣就知道拉幫結派嗎?”餘文紈皺了皺眉頭。“算我說錯話了。”淩浩然回首,不置可否地伸伸懶腰,“反正在你們麵前,我說什麼都是錯。”
“你給我站好。”餘文紈沉下臉來,受不了兒子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請問母親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你是不是在學校交女朋友了?”
“媽——你怎麼就信羅漪璿說的話?我會交女朋友嗎?我還嫌你們女人不夠煩?”淩浩然煩亂地搔搔頭發。
“越說越不像話了。”餘文紈薄斥道。老實說,她也很懷疑有哪個女孩能收拾得了他這匹野馬。誰叫她這個兒子就是不解風情呢?擺著這麼乖巧漂亮的女孩子在身邊,可就是連眼角都不瞟一眼,不能不叫人擔心哪!
“浩然,若真是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可千萬別瞞著媽媽,讓媽媽幫你看一看。”她的語氣不由得軟下來。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嘛。”
“那——夏小汐呢?你請她吃飯,幫她做值日,剛才又送她回家,這又算什麼呢?”羅漪璿忍不住委屈地插進嘴來。
“我——”淩浩然愣了一愣。有嗎?他有對夏小汐做這麼多事情嗎?他怎麼一點也沒意識到?
不過——她說的好像都是對的。他的確有請夏小汐吃東西,也有跟她一起做清潔,剛才也真的送她回了家。甚至——他還曾吻過她,算是吻吧?
他心虛地瞅了羅漪璿一眼,又趕緊垂下頭來,咕噥道:“她是我的同桌啊,互幫互助是應該的嘛。”
“同桌?你什麼時候有同桌了?你不是最討厭跟人合用一張桌子的嗎?”餘文紈好奇地問道。“我不跟你們說了。”淩浩然生氣地背轉過身去,三步並做兩步跑上旋轉樓梯,“總之,夏小汐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會喜歡她,我和她之間什麼都不是!”一邊跑,一邊撂下話來,聲音大得連自己也嚇一跳。
是不是,不這樣就不足以服眾?
一氣跑進臥室,用背部頂住房門,他才鬆下一口氣來,卻又被一陣急驚風似的電話鈴聲給嚇了一大跳。
“喂?”拿起聽筒,他的語氣明顯不善,這個人最好是有非找他不可的理由,否則,他一定要他好看。
“淩浩然?不會是你吧?怎麼像吃了槍子一樣?”電話那頭傳來季天恩悠閑的問候。
“你皮癢了是不是?”淩浩然沒好氣地反問。
“我皮倒是不癢,就是眼睛很癢,不過還算看到了一場好戲。”季天恩存心吊他的胃口。
“哼。”帶著威脅的濃重鼻音絲毫沒有嚇退那個好事者,反倒更加激發了他的興致。
“放學的時候,是你送那個長舌精回家的吧?不要不承認哦,我親眼看見的。”
“那又怎麼樣?”
“你說呢?”季天恩反問。
即使是在電話線的那一端,淩浩然都能感覺到那家夥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
“你不會是打蛇反被蛇咬了吧?”
“什麼意思?”他困惑地蹙緊了眉頭。
“就是拜倒在那丫頭的七分褲下了呀。哈哈哈哈……”話筒裏爆發出一陣自以為幽默的大笑。“狗屎!”淩浩然咬牙低咒了一句,哢嚓一聲切斷了刺耳的聯係,原本亢奮的氣氛隨即陷入一片靜默。他往後一躺,仰倒在床上,雙手交疊在腦後,瞪著天花板。
窗外投射進來稀疏的光,在牆壁上拉出一道道班駁的映像,光與影纏綿地糾葛,拚湊成一張美麗的臉龐,他翻一個身,側對著牆,美麗的影像被他拋諸腦後。
他們都錯了,錯得離譜。他怎麼會喜歡那個自以為是又木訥無趣的黃毛小丫頭呢?怎麼可能?他隻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她罷了。
就是這樣!如此而已!
可是,身後的影子隻一徑對著他笑,笑得隱隱約約,起起伏伏。他的脊背上冒出涔涔冷汗。
不可以。他絕不可以被討厭的女人縛住手腳。
他要報複!
對!
他暗暗發誓,一定一定要讓這些在背後偷笑的小人們跌破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