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自豪道:“是波斯的品種。前年,波斯國使……嗯……”女子停頓了下,笑道,“一個商人來我們羅刹國生意,將小姑娘賣給了我,小姑娘很漂亮的。”
月光下,女子笑容狡黠,綠瑩瑩的眼睛似能發出光來。比起小姑娘,華歸覺得她更像隻貓兒。
第二次見麵,算是熟人了,卻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華歸剛想開口問一問,看見女子的侍女找過來,請女子回去安置。
女子“嗯”了聲,提起裙擺下台階,腳步輕盈得似隻蝴蝶,飄到侍女身邊。
華歸聽見侍女嘰裏咕嚕地和她說話,她也嘰裏咕嚕回答,聲音不輕,卻一句也聽不懂,想必這就是羅刹話了。
看著兩人相扶遠去,華歸緊跟了一步,想要求教女子芳名,但轉念想到自己很快就要遠離此地,便是知道又能如何,世情如浮雲,離恨空長流。
似心有靈犀一般,女子竟然回頭了,盈盈笑說道:“我的漢名隨母姓胡,單名一個喜字。”
胡喜……胡喜……華歸放在嘴邊默默誦念。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東淩文人學士們在蘭溪邊設詩會,邀華歸作判官先生,聽說詩會發起者出手闊錯,單他出席的謝銀就有一百兩。要是放在往常,華歸是不願與他們這幫布衣為伍的,想著在東淩縣也沒幾天待頭了,今後不知會被發配到哪個窮鄉僻壤,銀子能拿一些自然要多拿一些,遂也答應了。
詩會那天,華歸踩著時辰來到蘭溪,發現大家都已經在了,於是滿意地點點頭,上前與相熟的打招呼。眾學子簇擁著他來到首座,一女子從位置上站起身,綠如湖水的眼睛靜靜看著他,但笑不語,不是胡喜是哪個?
華歸與她點頭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左手邊是蘇家繡莊的二公子,胡喜在他的右手邊,華歸在中間首席落座,詩會便算是開始了。
胡喜輕提裙擺,自位置裏出來,站到中央,高聲笑說道:“小女子仰慕中土文化,從羅刹過而來,為的是能多結交中土的有才之士。東淩人傑地靈,自古以來出了多位學者,小女子欽佩得緊,遂在此做東開設詩會,還請大家不吝賜教。”
她的中土話並不熟練,說些短句子還好,換上長句子便露出了馬腳,在座有不識相的女子,偷偷掩唇取笑。
胡喜倒是一點不在乎,環視一圈眾人,聲量不改,繼續說道:“小女子才疏學淺,不會作詩,南齊有位才女叫蘇小小,小女子傾慕她的瀟灑風流,現便以她為磚,希望引出大家的錦繡詩作。”胡喜轉頭看了眼溪邊的亭亭玉荷,輕動紅唇吟道:“芙蓉麵,滿湖邊,無奈任人摘,切莫斷我蓮。”
胡喜回到原位,在座的學子蠢蠢欲試,一個大漢走近她身邊,附耳與她輕聲說話。
之前未注意,現在距離得近,華歸發現這個大漢長得五大三粗,金發碧眼,皮膚比麵團還白,是十足十的異域人。
大漢說話聲音雖小,但依稀能夠聽清一兩句。蘇家二公子早年四處遊學,在北地待過一段時間,跟著在北地做生意的羅刹人學過幾句羅刹語,於是探頭低聲與華歸翻譯道:“小姑娘不見了……他……”蘇家二公子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他竟然稱呼她為‘公主’……”
華歸也被震住了,驚訝地轉頭往右邊看去,見胡喜對自己點頭微笑,忙回過神,報以一笑。
胡喜自位置上起身,坦言自己有要事要辦,暫離開一會兒,請大家務必盡興。說完,便帶著大漢匆匆走了。
胡喜有錢,請來作陪的姑娘皆是當地秦樓楚館的頭牌,文人本就喜歡攀比,有美貌女子在場,靈感便如泉湧,你一言,我一語,我起首語,你對聯句,喜悅氣氛渲染得蘭溪水沿著曲曲折折的水道流得更加歡暢。
華歸失了興致,覺得索然無味,遂借故離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