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王妃自己讓奶娘倒入荷池,要淹死自己的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又哪裏來的謬論?”
“那李唐時,武則天不就是如此麼?”
“荒謬,我歐陽唯婷已是清河王正妃,又為什麼要利用已經被封為世子的予澄去害她?為了一個女人,失掉了我的兒子,這才是真真兒的糊塗。”唯婷冷哼一聲,對於紫綃說出的論斷很是不屑一顧,為了尤靜嫻,弄死自個兒的兒子,她也太傻了吧。
“王妃,你別說你對小姐不心懷怨恨,小姐是在你出月子沒多久後就被太後娘娘賜婚了的,自賜婚起你就對小姐心懷芥蒂,否則,為何小姐入府是開始擬定的是那水墨居?若不是把名字改了,誰會知道那是側王妃的院子?王爺不過是在禮單上加重了幾分聘禮,入府後,你便不讓王爺歇在小姐那兒,奉茶之時更是欺辱小姐,之後小姐不過是因為一些用具而去找人更換,你竟是連一隻茶盞、一隻胭脂盒都不允下來,之後小姐病了,你不讓出府請大夫,沒多久又打發了小姐的陪嫁嬤嬤,你這還算是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麼?”紫綃像是瘋了一樣,瞪著眼睛看向唯婷,滿滿的都是惡意與憤恨,被她怎麼一說,還真有人認為唯婷苛待側妃了呢。
“你說完了?”唯婷連一個眼神都欠奉,隻轉向玄淩道,“紫綃對妾身這般指控,還望皇上給妾身一個澄清的機會。”
玄淩看了一眼唯婷,見她眼神清澈坦蕩,便點了點頭,允了她自白的機會。
“首先,側妃入府一事,我歐陽唯婷沒有半分不滿,若真是不滿你認為我會派人去你沛國公府上問明側妃的喜好來重修樓閣?至於你說的水墨居,那是清河王府內除了王爺的凝暉堂、我的漱玉堂之外最大的院落,離凝暉堂的距離也與漱玉堂一般無二,至於水墨居的名字——水墨居原本叫芳絢閣,王爺見閣內既無蘭草也無瑾瑜,加之登上閣內閣樓,望見院中景致如墨,故而改名的水墨居,這個是王府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另外,那禮單上的兩匹水綾錦,是我和王爺的主意,說到不讓王爺歇在側妃處更是謬論,我是世家嫡女,這七出之四我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奉茶一事,我也不便於多說,側妃與我心裏都是明白的,至於你說的一些用具,我記得光是一套茶盞,就給你歸雁居換了五趟,那胭脂盒,你歸雁居要的是描金嵌琺琅的,我清河王府自認沒有沛國公府那樣的用度,出府要對牌是規定,你沒有拿對牌,侍從自是不敢讓你出去,況且那段時間我自己都是病的迷迷糊糊的,宮裏特別派遣了禦醫過來診脈看病,你這是不信任太醫的醫術麼?至於那林嬤嬤……你見過偷了主人家裏東西還要留下來使喚的麼?更何況那是教養嬤嬤,一個不好,到底對誰有害,若不是因著側妃求情,加之病中不好造孽,那林嬤嬤……”
唯婷說到這裏自發閉嘴,“若是你覺得這些都是借口也沒什麼,因為在你的眼裏,我歐陽唯婷就是那樣一個不能容人之人,歐陽氏一族一直比不得你們尊貴。”
“真如王妃說的麼?”玄淩陰測測的開口。
“啟稟皇兄,一切確如王妃所言,皇兄若是不信,可以調問府中老人,他們不是王妃親信,他們的話皇兄自是可以相信的,至於不進側妃處……側妃身子骨著實不好……臣弟也隻是怕……”玄清一撩袍子跪下道。
“王爺……你……”尤靜嫻不敢置信似得,望著玄清的眼裏滿滿的都是‘你怎麼如此絕情’
“這侍女的話全然的漏洞,眼瞧著遮掩不過去,便攀誣王妃,可見你們在王府中是如何的作威作福,怕是根本不是王妃苛待你們,而是你們故意不讓王妃好過吧。”玄淩自己給尤靜嫻一幹人等下了定義。
一揮袖子轉身道:“來人,將這誣陷王妃的賤婢拖下去杖斃,尤氏身邊侍從平日裏作威作福,以至於家宅不寧,全都拖下去杖責五十,若是活著就繼續侍候……清河王府側妃尤氏靜嫻,專橫跋扈,誣陷王妃,試圖謀害世子,誤傷帝姬,其為婦不仁矣,難堪側妃之位……”
“皇上……”帳幔內唯月的聲音淺淺透出,帶著說不明的意味。
“怎麼了?”玄淩回過身,看著唯月問道。
“沛國公好歹還是國公……這樣不妥。”唯月輕輕把下巴擱在玄淩肩上,語氣淡淡。
玄淩一愣,隻想著唯月怕是不希望他得罪了那一排子的老貴族,隻覺得心裏熨帖,於是在她耳邊低聲道:“隻是委屈了你、瑞雪和王妃了。”
唯月微微搖頭,“隻要皇上信,便比什麼都好。”
玄淩點點頭,撫上她的黑發“也罷。”隨即揚聲道,“將尤氏立即遣回清河王府,禁閉院內三年,期間抄寫《女則》、《女訓》、《女戒》、《烈女傳》百遍,頌佛經不停,罰俸兩年,三年之後如若再犯,那側妃之位便也不用你呆著了,另外沛國公教女不嚴,禁閉三月、罰俸三月,官降兩品,取消世襲資格。”
“是。”
見此情狀,唯月從玄淩懷裏起身,款步而下,侍女撩起了帳幔,尤靜嫻愣愣的看著她一步步走了過來,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發落林嬤嬤那時的唯婷。
唯月一身天水藍綾衫上精心刺繡的纏枝連雲花紋,清淡的霞光色細褶裙子落梅瓣的長裙,白底繡花的腰封,係著藍色如意絲絛,壓著一塊瑩瑩白玉,墨發如雲,挽了逐月髻,一套白玉嵌紅珊瑚的雲鬢花顏頭麵,麵如遠山,額心一點花鈿,瀲灩的桃花眸裏一片清冷,當真是傾城之姿,她怔怔地看著,仿佛想起當初唯婷那一時的鋒芒四射,這時她才恍恍惚惚憶起,麵前的人是清河王妃的同胞長姐,是名滿京華的歐陽府嫡長女,她的驕傲不比她差,更何況,安穎夫人是如今後宮中皇後之下第一人,誰敢與她爭鋒?
唯月就這樣走到她麵前,桃花眸定定地望著她,隨後……
“啪”被譽為溫婉嫻靜的安穎夫人第一次動了手,尤靜嫻左半張臉上浮起五指印,一片紅腫不堪,誰都沒想到唯月竟然會在這裏直接打人,打的還是清河王側妃。
唯月轉了身,玄淩似乎從她眸中看出了這個意思“作為安穎夫人我會為了大局原諒她,但是作為瑞雪的母親,唯婷的姐姐,我卻無法原諒她,所以我打了她”
他歎口氣,揮了揮手,示意眾人該幹啥就幹啥去,拉了唯月進了帳幔,瑞雪尚且未曾醒來……
尤靜嫻癱倒在地,終是昏了過去,她如何也沒有想到會連累父母,也清楚的知道,至此之後玄清與她再無可能,那種窒息一般的悲痛攝住了她的魂她的魄,似乎是深深剝離了某些東西,靈魂的撕裂讓她痛不欲生。
紫綃終是死了,而唯月在看著她被拖走的時候笑意寒涼……